作者 / C. Thi Nguyen
翻译 / Nous
摘要
关于后真相和假新闻现象的讨论经常牵扯到社交媒体的封闭的认知网络。然而,近来的讨论混淆了两种并不相同的社会认知现象。认知气泡是一种社会认知结构,在认知气泡中,其他相关的声音可能以一种偶然的方式被人们忽略。回音室则是另一种社会认知结构,它主动地排斥并贬斥其他相关声音。认知气泡的成员缺乏对于相关信息与论证的接触。另一方面,回音室的成员则倾向于彻底拒信任何外部信源。在认知气泡中,其他声音仅仅是没有被听见;而在回音室中,其他声音则遭到主动的破坏。区分这两种现象是十分关键的。首先,回音室能够解释后真相现象,而认知气泡则不能。其次,回音室和认知气泡要求我们采取不同的干预手段。通过接触外部证据,我们就能瓦解认知气泡,但同样的手段却可能加固回音室。最后,相较于认知气泡,逃离回音室要难得多。一旦陷入回音室,主体虽可能仍然出于认知美德而行动,但是社会环境却能够扭曲这些行动。要想逃离回音室,主体可能得彻底重置自己的信念系统。
导言
我们信息的流通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近年来,对于脸书推送和推特网络的分析揭示了,用户的信息输入在很大程度上被过滤了,用户接触到的论证和观点大部分都是他们早已认可的 (Saez-Trumper et al. 2013; An et al. 2014 ) 。此外,我们国民中有许多大片人群将主流媒体贬低为腐化堕落且不可信赖的。由此许多人开始疑惑:我们陷入了自己造就的回音室中了吗?
近来的讨论实际上混淆了两种并不相同却有联系的社会认知现象,我将它们分别称为认知气泡 (epistemic bubble) 和 回音室 (echo chamber) 。它们都是有缺陷的社会结构,能够使其成员误入歧途。但是,它们具有不同的起源、起作用的机制,也对应着不同的应对策略。它们都是排斥的结构 (structures of exclusion) ——但认知气泡上通过忽略 (ommision) 进行排斥,而回音室则是通过操纵信任 (trust) 与可信度 (credence) 进行排斥。
自我加强的认知过滤器 (epistemic filter) 。这就令我们难以接触相反的观点,进而不当地抬高了我们的认知自信心。
粗略地说,认知气泡是这样一种社会认知结构,在其中某些相关信息由于忽略而被排斥。认知气泡的形成不一定包含坏的意图,而是完全可以通过社会选择与社群建构的一般方式形成。我们试图与我们的朋友保持联系,而我们的朋友往往和我们拥有相近的政治观点。但若我们将这种社交网络当作消息源,我们就给自己戴上了一种狭隘且能够另一方面,回音室则是这样一种社会认知结构,在其中其他相关的声音遭到主动地贬斥 (discredit) 。我的分析基于Kathleen Hall Jamieson和Frank Capella的著作,但也提供了一些哲学上的补充。根据Jamieson和Capella,回音室的成员共享一套信念,这套信念包含某些不信任外部人士的理由。回音室的运作方式就是将其成员彻底地与外部认知资源隔离开(Jamieson and Cappella 2008: 163–236) 。这种机制与某些对于狂热崇拜灌输 (cult indoctrination) 的解释有着惊人的相似。正是由于对外部人员的贬斥,回音室的成员就只能极度依赖于那些被认可的内部信源来获取信息。在认知气泡中,其他声音仅仅是没有被听见;而在回音室中,其他声音则遭到主动的破坏。(这是一种概念上的区别;这并不妨碍一个社群以不同的程度同时表现出这两种形式的排斥。)
绝大多数前沿的讨论都关注认知气泡的现象。在其对群体极化、极端主义以及互联网的著名讨论中,Cass Sunstein便主要关注受阻的信息流通与被忽略的观点(Sunstein 2001, 2009a, 2009b) 。Eli Pariser 的《过滤气泡》 (The Filter Bubble) 也只讨论基于个性化技术——例如谷歌搜索——以及自我选择的信息网络——例如脸书——的过滤效应(Pariser 2011) 。大众化的讨论亦倾向于追随Pariser,更关注基于技术的过滤。而在当下的使用中,「回音室」一词则被视为这种认知气泡或者受阻的信息流通的同义语。当人们讨论回音室特有的信任操纵时,也常常将其与认知气泡混为一谈,被当作是同一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