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性客体形成
七、投射认同在过渡性客体的形成(transitional object formation)中扮演着某种角色。一个过渡性客体既非自体也不是客体,而是具有两者的性质(Win n icott l953,Grolnick eta1.1978)。例如,一张毯子或是泰迪熊会被当成挚爱的母亲,同时也会被视为挚爱的自体。Winnicott(1953)提出过渡性客体的观念,他认为过渡性客体形成‘一个休息处,这个休息处是提供给忙着应付纷扰不断的人类事务的个人,个人得以维持内在与外在现实分开,不过却仍然维持着内在关系’。过渡性客体是‘经验的中途站,这些经验包括内在现实与外在生活’。除了过渡性客体,还有过渡性现象,例如:歌曲、催眠曲、姿势或固定的行为,也提供了相同的功能。
过渡性客体与过渡性现象通常会在心理治疗状态下自己显示出来。特别在治疗严重困扰的患者时。许多精神分裂症患者在他们改善或是痊愈之后,描述他们的填充玩具的重要性。
女性。她出现幻觉与妄想有一年半了。她的疾病造成她无法完成大学学业。
D.E.是个来自威斯康辛州中上阶级家庭的二十三岁精神科医生治疗,出席了几次治疗,服用处方的药物,开始有了改善,然后突然离开治疗。她的症状在几个月里恶化,她变得极度地害怕与孤独而进入另外一家医院短期住院,然后开始接受另一位精神科医师的治疗。
她的行为模式是开始接受一位一家综合医院的精神科医师告诉D.E.他会请对她这类的问题有特别兴趣的一位心理师与社工人员来协助治疗。社工人员会和家人联系并且提供他们关于精神分裂症以及他们可以如何帮忙的资讯。治疗的必要元素之一就是稳定的治疗关系。家人决定会提供财务上的支持,并且鼓励他们的女儿要待下来。
心理师每周和患者见两次面,患者与心理师之间的关系进展得有些缓慢。在她可以清楚地描述自己在晚上时有多么孤独与害怕之前,已经过了三个月。她逐渐开始注意幻觉。因为幻觉让她比较不会那么孤独,可是当她注意幻觉时,她却变得越来越混乱与孤立。幻觉是她唯一不变的伙伴。她透露有时候她会停止吃药,因为药物造成她的幻觉伙伴离去。
当D.E.谈到自己的孤立以及被内在客体所占据时,她表达出逐渐依赖治疗者的感觉。她在该次治疗时段结束后,会不想离开办公室。精神科医师与心理师认为周期性的短期住院可能可以帮忙患者处理她的孤立。她开始带一支泰迪熊到医院来。她不跟护士说话,可是泰迪熊可以和护士讲。护士允许这个幻想而且对这支填充玩具回答。
这似乎从被幻觉所占据的状态向前迈进一步。
她开始把泰迪熊玩具带到心理治疗时段里,而且连续两年如此。她说泰迪熊记得所有在治疗时段里说过的话:它会在她一个人孤独的晚上,一字不漏地向她说。如此一来她不会觉得那么孤独并且不会再停止吃药以便让自己产生幻觉。
在治疗的第三年,她感到可以跨出下一步。她和治疗者讨论是否要放弃每两个月一次,一次一周的住院,虽然这已成为她治疗的重要部分。她说她会怀念那里的护士与职能治疗师,不过她应该发展其它关系了。‘我的泰迪太怀念医院了。它说它不想长大。它不是个人。我是个人,而我想要长大;不过它不必这么做,因为它是泰迪熊。它说如果我把它留在医院,它没有了我也不会太寂寞。没有它,我可以向前继续而且长大。它是对的。’
‘你要到医院去,和护士道别,然后把泰迪熊留在医院。’
‘我想她们会把泰迪熊留下。我知道,她们也知道泰迪熊其实不会讲话;不过每个人都喜欢泰迪熊,就算是已经长大的护士。我打赌她们也会有点想念我。我想她们会想把熊熊留下来怀念我。’
‘我很好奇为什么不是你把泰迪熊留下,来怀念这些护士呢?’
‘我希望怀念医院里的泰迪熊,这样我就不用再回到医院去。它是个象征。我并不很确定。或许有一部分的我永远不会长大而且会一直希望被人照顾。我必须把这一部分放在一旁,继续下去。我曾经病得很重,那时候我需要泰迪熊。现在我好多了。’
‘听起来你还是有点担心会再回到医院去。’
‘我可能会再回去。不过,我不认为我会。我现在的生命里,有别的事了。我不会向护士保证我永远不会回去。我要和她们道别并且告诉她们我不认为我会需要再回去。’
她的确和护士道别。她们很愿意把泰迪熊留下;她没有再回去。
泰迪熊是个过渡性客体。患者从内在与孤立的幻觉世界迈向其它的人们。这个泰迪熊象征着自体,这位想要被拥抱与养育的宝贝。它也象征着以逐字复诵治疗内容的方式来告拆她床边故事的好的客体。当她从自体他体混乱的幻觉状态过渡到她与真实人们建立关系的自体他体分化状态时,她把泰迪熊带到医院与心理治疗时段里。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藉由让泰迪熊帮她发言,她以此来给自己与护士之间提供缓冲区。在另外一个过渡时期,她放弃了泰迪熊。她现在放弃了用一个填充动物来作为她自己与客体世界中间人的需求。第一次,她说它是个象征。直到那天之前,患者或治疗者都没有提到泰迪熊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这个问题。她现在自己可说出来,它不是真的,但是对她是个重要的象征。以幻想做为潜在满足的来源的状态过渡到与人们产生关系来做为来源的情形,由她几周前开始约会得到进一步的证实。她已经有五年没有约会了。
另一个例子,B.G.——第二章已经描述过,这位三十岁有着严重认同障碍的男性——也有支泰迪熊,他叫它丹尼。他喜爱它、拥抱它,并且对丹尼说话。如果有任何人质询这支泰迪熊的重要性,他会把自己关在储藏室里,在那儿他会觉得安全。慢慢地,他可以透露出自己有多么深爱这个玩具,而泰迪熊又如何帮忙他渡过孤独。他回到家,对人际关系感到绝望,觉得内在空虚,他会安慰丹尼而它也会安慰他。藉由投射认同,他把他想获得安慰的需求投射到这个填充玩具。他也投射自己的抚慰功能到它身上,同时自己内在也保有这个能力。当他拥抱与安慰他的熊,他会也觉得被拥抱与安慰。
在患者自己的联想(associations)中,透露出对泰迪熊的爱里面有着自体性欲的根源(autoerotic roots)。他想到尿布并且觉得它们和皮肤很贴近。他也幻想到自己粪便的温暖。有点不好意思地,他回想起读过同性恋用穿着尿布来使自己兴奋然后在自己的性件侣面前把粪便排到尿布上。这种联想透露出过渡性客体的原始根源。尿布带来的刺激与粪便贴近皮肤带来的温暖是所谓的自体性欲现象(auto- erotic phenomena)。可能是这种婴幼期的经验最后逐渐演化成患者对于过渡性客体的愉悦。虽然过渡性客体起初是在孵化与实践次阶段,也就是口腔与皮肤敏感度增强时发展出来,过渡性客体在肛门的感官刺激占比较重要角色的阶段里,仍然保持着重要性,正如此位患者的联想所显示的。过渡性客体进一步演化成创造性与生产性创作是发生在孩童阶段。再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患者在心理成长上也跨出这一步。他开始制造与贩卖填充动物而获利。
多数成人不会像这两位天生敏感的患者一样,公开地以婴幼期的形式与无生命的客体产生关系。可是,许多比较不严重的患者会保留治疗者给他们的约会便笺、笔,甚或是帐单,当作对这位慈爱的人的一种过渡性回忆。
Scott(1984)认为成人会使用酒精或其它药物做为过渡性客体。他们可能有喜好的酒类品牌,而且必须随时拥它们。他们喜爱他们的威士忌与啤酒。在一个静谧的地点,拥有一整杯所喜好品牌的酒类,让他们感到十分安慰。同时,他们会认同这个饮料,认同饮料里面赐予温暖与力量的酒精。而酒类的宣传广告也是显示出这种联想。广告
通常会显示出一群工作完毕寻求放松的人们,就寝前被酒精所迷醉的人或是驾驶着船航向日落等等类似的过渡性活动。有人会认为酒瘾者饮入的酒精是个真实的物质而且在生理上让他们觉得舒适,因此不可能是过渡性的。虽然酒精有生理上的作用,但它同时也有心理上的意义。 Scott对许多酒瘾者把酒精当成是过渡性客体的观察可能没错。甚至于药物的生理学作用也暗示了这种可能性。饮入酒精造成不良的自体他体分化,而酒精中毒状态则接近共生的经验。或者在这种状态下的心智本身,就是过渡性的,介于共生与客体关联(object relatedness)之间。
在孩童时期,被带着、吸吮、抚摸、抱着与抱着入睡的毯子及安抚物品(奶嘴、被单)就是过渡性客体的最佳例子。毯子被抱着,它也同时也包裹着孩子。它从孩子得到身体的温暖,然后又将温暖还给他。它甚至得到味道然后还以味道。这种气味对小孩是如此重要,所以当他珍爱的毯子拿去清洗后,小孩会提出抱怨。虽然学步儿通常会投射自己温暖、亲密的部分及他母亲的内在影像到毯子,这孩子有时也会咬、踢或破坏这过渡性客体。对毯子负向投射认同的证据比正向互动的证据少得多。
虽然Winnicott(1953)原先强调孩子如何经由自己的主动想象来创造过渡性客体,然而是母亲与孩子一齐创造它的.孩子把它当成特殊且令人舒适的,而且分享着母亲无所不能的光辉。就母亲这部分来说,母亲,当自己不在时,她会给孩子毯子,而这样的行为确认了毯子的特殊性。许多父母会在小孩闭上那双观察外在客体世界的眼睛而蜷曲着入睡之前仔细地确认‘毯毯’是否在孩子身边。当孩子坐车旅行、拜访亲友或是留在褓姆家,父母会确认毯子是否在他身边。他们不会质询这种孩子---毯子关系的特殊性。父母会承认Winnicott所称的错觉领域(realm of illusion):“对于过渡性客体,可以说在我们与宝宝之间有个协议是,我们绝对不会问‘你曾经认为它或是它对你来说,是你不在的时候,代表你的吗?’的问题。重要的是在这一点上面并不被期待有任何决定.这个问题不用明确地被提出。”
过渡性客体在复合阶段扮演着某种角色,虽然他们形成得更早.在复合阶段终了前,这种经验的中间地带提供幻想游戏的竞技场以及其它彷佛(as-if)的功能。最后,这种游戏扩散到音乐、艺术、宗教与科学。它成为,如winnicott(1953)所说,‘散布在『内在精神现实』以及『两个人所共同感知的外在世界』的整个中间领域,也就是说,散布在整个文化领域。’
Tolpin(1971)认为过渡性客体形成在自体安抚(selfs00thing)的发展直线上扮演关键性角色(A.Freud 1965)。原本,婴儿在它的共生融合状态时会感受到安抚(SOO.thing)是种无所不能的自体他体事件(self-othe happenings)。在逐渐分化之时,约六到八个月大,以外在事物来安抚自己的需求逐渐被察觉到。因此他创造了一个自体
安抚的客体,藉着把特殊的重要性归属在毯子上,它因此可以提供慰藉。最后,这种过渡性客体的自体安抚功能逐渐内化,所以孩子可以安慰自己。Tolpin(1971)认为这个过程就是Kohut(1971)所说的蜕变性内化(transmutingin.ternalization)。
当小孩更大一些,他们的过渡性关联转变了,不过,他们并未完全抛弃,即使是到成年。为了显示这个概念,在此提供一些日常生活的例子。
一个六十岁男性,当他晚上在炉火旁阅读时,坐在一个破旧磨损的椅子上。他很气愤地反对妻子要重新换装椅套的想法。当他坐在老旧、磨损并且有点刺痛的椅子上时,他觉得很舒适。这椅子是个过渡性客体。
一位三十岁的女性每晚都蜷曲地抱着她的枕头。它的羽毛早就失去了弹性,不过她喜欢这个枕头胜过于其它。
一位三十八岁的男性日裔美国人,当他每晚工作完回家静坐时,都会注视着祖父的武士刀。在这个工作与家庭的过渡时间里,他手里握着刀,注视着照映在刀上的夕阳。武士道的传统与义务以及一种向往,在他静坐时都回到他身上。
一位三十八岁的社工人员带着一张Rcmbrandt自画像的复制品到办公室,并且立即把它挂在墙上。没有它,她很不自在。这张画和她大学宿舍里的画一样。虽然这么多年来,她在其它领域的品味已经改变,她仍然喜欢这张画像胜于其它。
这些例子代表成人所残留的过渡性客体或现象,这些客体或现象开始于分化,而在复合阶段变得明显。
八、发展出完整的客体关系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老子 道德经
(原著者是引用英文译本,R.B.B1nkney译,1955,P.54)
自我终究会整合自体表象好与坏的部分与客体表象好与坏的部分,当全好与全坏的自体影像被放在一起,就称它为发展出客体恒久性(object constancy)。同时全好与全坏的自体影像聚合在一起,所以认同得以稳固下来。我们可以认为自己基本上是善良的,不过我们也承认会有些比较不好的特质。同样地,我们感受到客体基本上是好的,不过也同时会有不好的部分。这个世界不再是非黑即白。由于这种新的整合,而使分裂的客体关系让位给完整的客体关系。
M.w.,一位二十八岁的心理师,向她的治疗者报告前一天晚上她觉得有多么绝望与哀伤。她原本是一位活泼、自信、眼光伶俐的女性,在决定离婚后开始了治疗。她描述自己有多孤独而且陷入绝望。她被人撵走并且觉得哀痛。更糟的是,她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在这次治疗中,她痛苦地啜泣着,泪水弄花了她脸上仔细化的妆。在她停止哭泣时,她说,“当我那么难过时,我会恨自己。我很想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我很想整天抽烟,抽到我的肺都变黑,然后从里面把我自己给烧光。”突然,她停了下来摇一摇头,以她特有风格的方式微笑着。她的洋洋得意又回来了。“我想我并不是真的这样觉得,”她自嘲。
她的治疗者只是评论说,“刚才就是你说的。”
她沉默下来。她不再觉得绝望或是愉悦。“我想我的确是那么想的,”她说。:我想在某个程度上我的确这么想过:不过我有时也会觉得不错。”接下的时间里,她既平静,又会自我反省且深入地探讨自己的绝望、愤怒与失落,同时也讨论到快乐、坚强与坚持。把好与坏、悲伤与快乐放在一起,表示她发展出更为整合的自体影像以及更为整合的自体与客体关系。
B.G.,一位有着变动的身分认同、兴趣、信仰与朋友的三十岁男性,在这两年的治疗中,开始将他自体与客体影像组织成全好与全坏单元。他有时描述自己的母亲是个固执、冷漠与排斥他人的人,她对于自己的美丽与清楚地了解家庭状况要比孩子在情绪上的安适与否来得更有兴趣。他透露出想用毒药或饥饿杀害她的幻想。其它时候,他会想搬到母亲家中,这时她是个聪明、有钱、有意思的女人,可以让他丰衣足食。他用早期文艺复兴的十四行诗来描写一位理想化的女性,并且搜集罕见的情诗版本,有些还送给他母亲做为礼物。在转移关系中,他多数时间里理想化了他的治疗者,同时间则毁谤了其它的专业人员。当治疗者去渡假时,这种倾向有了转变。他认为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协助并且变得想自杀。患者缓慢地发展出对周围的人较为整合的感觉。在过去三年治疗的后半段一一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那时间里他会对治疗者十分生气,好像治疗者做什么都不对。有一天他说,‘似乎我这几个月来都和你对立。我要克服我自己心理的争斗。我一向认为你好像是上帝一般,不过你不是。你只是一个凡人,和其它人一样。对一个我很在乎的人这么生气,有点令人悲伤。你帮过我。我想我会这么生气是因为你没有办法帮我把事情变得容易一些。’
理想化的母亲与理想化的治疗者都曾经是全好自体客体单元的一部分。这个被眨抑的母亲与专业人员是全坏单元的一部分。患者没有办法想象治疗与治疗者比较不一致的部分,或许因为在治疗早期,他需要一个全好客体可以依赖。当他变得更有自信,他可以探讨自己对治疗者负面的情绪,不过并没办法同时想到他对治疗者正面与负面的感觉一直到治疗晚期。在那时,忿怒已经让步给哀伤。他对自己曾经很过分地愤恨这位自己关心的人感到十分的懊恼。他现在的感觉同时是正向的,也是负向的.他发展出完整的客体关系。
对母亲,他发展出类似复杂的感觉。母亲肺部里静脉曲张的部位有血块脱落。他到加护病房探视母亲,并且等她恢复。当他回来时他说,‘看她病得这么重有点奇怪。我曾经看她这么强而有力一一不论是态度恶劣或是帮忙我的时候一一不过在医院里她看起来病得很重而且吓坏了。我了解到她是个混乱的小老女人。我不用再那么生气或是崇敬了。’
‘现在你长大了;不过你在孩子时怎么了?』治疗者问。
‘在那时,’他说,‘我还是个小孩,我没有办法像现在这么想。她就是全世界;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一直在想,她会需要让一个小孩这么崇拜她是因为她多么孤独而且没有安全感。她多么需要这种教养方式啊!’
‘不过,你仍然记得自己的愤怒’治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