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发表的一些博文中，我介绍了自己在研究生培养工作中的一些经验和体会。这些经验和体会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我喜欢用通信的方式和学生交流想法和意见，回答学生在研究中遇到的种种问题，这成了我指导和培养研究生的一种重要方式。原因有：1）通信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不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不论在北京还是在广州，想到什么问题，有什么意见，随时随地都可以作出反应；2）书面形式比较准确，我自己必须想得很清楚了，才能回答学生提出的问题。几年下来，这些信件竟积累了数百封之多。这些信件也正是我写作上述文章的基础。从这些信件中，大家可以直接感受到我当时对一些问题的想法和意见，这比看我后来整理的文章，也许会觉得更加亲切和生动些。因此我决定选择其中的部分信件公布在这里。为了避免出现误会，我略去了信件中收信人的姓名和信件中涉及到的老师和同学的姓名。我保留了发信的日期，这样大家读起来会觉得更有时间感。信很多，篇幅很大，我把它分成了前后相关的12个部分，每次只发表一个部分，给大家留出较充分的"细嚼慢咽"的时间，希望效果会更好些。
一，做好研究生入学的准备
你好！北师大和你们学校一样，也是2月17日开学的，到今天已经两个星期了。xxx老师的研究方向是什么？你打算选择什么题目？你提到的计划我觉得都很好。我想在今年9月正式入学前，你可以做好三方面的准备：一是充实一些知识，特别是神经系统和脑的解剖学知识，这对你以后进行脑电（ERP）或功能磁共振成像（fMRI）研究有很大帮助；二是做好一些基本研究技能的准备，如计算机的编程能力、基本的数据处理能力、英语写作能力等；三是思考一下你感兴趣的研究方向。语言的认知研究是一个多层次的研究，可以在行为水平上进行，也可以在神经机制上进行，还可以进行计算机模拟。在每个层次上，又可以分成许多不同的领域，如行为水平的研究，可以研究字词识别、句子理解、视觉语言和听觉语言的比较，第一和第二语言习得和学习等。近年来，发育神经科学倍受人们的关注，其中特别是脑的可塑性研究更为人们所重视。研究生学习和本科生学习有很大的不同，最重要的区别就是，研究生要进行研究，要创新。我们实验室承担着国家课题的研究任务，这方面的要求更高一些。但研究是要靠研究者的兴趣来支持的，因此，一定要找到自己感兴趣的课题来做，这样才能真正深入下去。希望你早一点找到自己感兴趣的课题，入学后能早一点投入研究工作。还有什么问题，望随时来信。（2003年3月2日）
来信收到了，谢谢你有志于心理学的事业，并希望以后有机会从事心理学的研究工作。心理学，特别是认知神经科学的综合性和交叉性很强，特别欢迎不同学科背景的学生来进行研究，这种综合性和交叉性也为学生的发展留下了较大的空间。但学科和研究方向的转变对个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大事，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和知识准备。你们学校应该有心理学系，应该开设了实验心理学和心理统计学等基础课程。我建议你除努力自学外，最好去心理学系选修一些课程。自学有时很难把握教材的重点和难点，系统听课就不一样了，它会使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希望你试试，并祝你成功！（2005年12月21日）
你好！几次来信都收到了。谢谢你非常坦诚和直率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我。当我在面试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从你的自我介绍和书面材料中看到了一个热情洋溢、充满幻想和激情的、可爱的小伙子，后来在办公室又和你有过一段时间不太短的谈话。我为你高兴，也为你担忧，因为在你的身上有太多的优点和不足，有太多的冲突和矛盾。你学习的专业是生物技术，听起来像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但你的思路却更像一个哲学专业的学生；你有太多的宏观思考，但对如何去实现自己的想法却几乎没有准备；你希望贡献自己的一生去探索心理世界、意识、自我这些困惑人类的重大科学问题，但对现有的一些研究成果却知之甚少；你有“伟大”的目标，却不知道如何去实现它；你希望得到别人的理解和接纳，但却常常叹息“知我者寡”。正因为这样，我在上次的电话中，希望你要认真分析一下自己，要明白自己的优点和不足，要下决心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整。人生的道路是曲折变化的，在没有找到自己的发展道路前，常常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去进行探索。希望你抓住这次考博的契机，先对自己来一番反思，真正想清楚了，然后再义无反顾地前进。现在考博的成绩还没有出来，我不敢说你这次一定能成功。但我希望你在未来的发展中一定能够成功！（2006年4月3日）
来信收到。建议你按照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先选读一些文献，包括认知神经科学的研究文献，看看自己对这些领域提出的问题有没有真切的体会，然后，再确定以后攻读哪个方向。毕业时对发表论文的要求当然是指博士毕业时的要求。现在不少毕业生还做不到，但从明年开始，我们将严格按这个要求来遴选学生。我们欢迎有志之士前来报考，但条件要说清楚。我常说，国家重点实验室是科研方面的国家队，因此，要按国家队的标准招人和培养人，这样才能保持国家队的水平。（2007年6月21日）
科研中的选择与探索
你好！来信收到了，我仔细查看了你来信的日期，是2004年12月4日，因为我不敢确信，这封信是你今天写的。我和x老师那次和你的谈话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为什么现在还在使你困惑，让你放心不下？人的一生要经历许许多多的选择，有些选择是自己能够支配的，有些选择却很难由自己支配。选择会确定未来的发展，也会改变自己的生活道路。这是上次我们谈话时，x老师和我希望你认真考虑的问题。医学毕竟是一个有吸引力的专业，协和又是一个有吸引力的地方，还有什么让你“放心不下”呢？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的兴趣，你也许觉得没有真正按你的兴趣来发展。但是，你对心理学的了解真的很多、很深入吗？你的兴趣真的建立在这种深刻了解的基础上吗？如果不是，我想你不必为此而烦恼自己；如果是，我想你以后还会有机会回到这个领域来的。你可以先学好医学，以后在医学的背景和基础上，再来学习和研究心理学（比如读博士）。现代科学普遍存在多个学科的交叉，也许当你有了较深厚的医学背景后，你对人的心理现象的理解，会更深刻些；你对心理学的研究会比别人有更好的视角。我在中学的时候，想当一名化学家，但在班主任老师的“帮助”下，我放弃了自己的兴趣，转到了心理学。有时候我也会后悔当时的选择，但路已经走出来了，也就只能坚定地继续走下去。我一直认为，从对化学的爱好中学到的探索精神和实验精神，至今对我的心理学事业仍有很大的好处。这是自己的一点体会，希望对你有帮助。你的信写得很长，但思绪好像比较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建议你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就像头发乱了需要好好梳理一下一样。经过梳理之后，你就会更清楚地认识你自己。今天上午事情不多，有时间和你聊聊天。祝快乐！（2004年12月4日）
你好！论文收到了。最近要看的文章比较多，为了节省一点时间，尽快给你答复，我主要看了问题的提出和实验部分。总的印象还不错，虽不是都很理想，但毕竟有一些不错的结果，这就够了。一个心理学实验要想得到非常理想的结果是不容易的。论文中还有一些问题，见正文的批注，供参考。明天的面试希望能从容面对，祝你成功！西门子那边我早就联系过了，但他们也只要有过工作经验的人，不要应届毕业生。因此，你要先解决一个“入门”问题，积累工作经验，好就继续干下去，不好以后再换单位。树挪死，人挪活，成功的人不是不换工作，而是要选择更能发挥自己特长的工作。硕士研究生阶段的学习主要还是能力的训练和培养，希望这几年的努力对你以后的发展是有意义的。（2009年5月10日）
你好！读了你的几次来信，对你有了更多、更深的了解。从你这次的考分看，今年读博几乎是没有希望了。学校历年都有研究生的录取标准，特别是专业课的考分不得低于60分。这样规定是避免研究生入学时基础知识太差，影响以后的学习和发展。如果有一门不及格，而另一门成绩非常优秀，可以申请破格，但并不是所有破格报告都能得到批准。我们实验室是国家重点实验室，对研究生的选拔很严格，因此，在录取标准上只能更高，而不会更低。这些“游戏规则”可能会把一些确有培养前途的人才“拒之门外”，但既然已经成为“游戏规则”，个人要想随便更改它是不容易的。这次考试失利，对你、对我来说似乎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从我这方面来说，这种担心在我和你的第一次接触之后就已经有了。有一分耕耘，才会有一分收获。你可能想碰碰运气，而我也希望会有奇迹出现。但事实说明，任何不立足于艰苦努力之上的尝试都可能是无功而返的。如果要从这次考研中吸取什么教训的话，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一点。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冷静下来总结经验教训，进一步想清楚自己未来要走的道路是什么，如何切实有效地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下面是几点建议，供你参考。
首先，要理智地选择研究方向和目标。在人的一生中会面临许许多多的选择，正确的选择才会带来好的发展。从我自己的工作经验来说，至少有三次选择是很重要的。文革前，系里分配我在心理学史教研室，担任现代心理学派的教学工作，但兴趣使我选择了视知觉的研究方向。1981年初从国外进修回来后，经过了3～4年的思考，我转向了语言的认知研究。1998年以后，鉴于国外认知神经科学的快速发展，而国内这个领域的研究刚刚起步，我毅然决然选择了语言的认知神经科学研究。我自己觉得，每一次新的选择都在自己面前展现了一个新的天地，开辟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总结这几次选择的经验，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认真的、理智的，因而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没有让我觉得后悔。你现在的专业是生命科学，这是21世纪公认的领先学科。你的研究方向又是生物技术，在一般人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专业，令人向往的研究方向。什么原因使你决定放弃原来的专业而选择一个新的专业方向？你谈了自己对心理学的许多想法和憧憬，但你对它的了解究竟有多少，有多深？我们每年都要接触许多跨专业的考生，大体上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他对自己原来的专业没有兴趣，经过自学，发现自己更适合进行心理学的研究；另一类是他对心理学完全不了解，只是不满意原来的专业，想换一个专业碰碰运气。例如，今年有一位报考xx老师的研究生，本科是学会计的，硕士考到了天津师大学习认知心理学。今年考到我们这里继续认知神经机制的研究。我问她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而放弃原来的“赚钱”专业。她回答得很好：“会计是按常规方式工作的，而我喜欢探求新的知识”。我们让她介绍了硕士期间的一些研究，发现工作做得的确不错。我想这种“跳槽”学生（应该说是跨专业考生）大家都会欢迎，即使某门课程的成绩不如别人，我想老师也是愿意录取的。因此，我希望你一定要基于自己的深入思考做出理智的选择，而不要感情用事，不要凭着对心理学的一知半解就断然做出决定。
其次，要真正懂得心理学，才能为它付出生命。从19世纪90年代以后，心理学就从一门思辨性的学科变成了一门实验科学。她和生物科学一样都主张采用实验的手段和方法去探索脑的秘密，人类心灵的秘密。因此，在我们招收研究生时，都非常注意学生的创造性和动手能力。创造性不等于胡思乱想，而是要能提出好的科学问题。动手能力既包括“能动手”，也包括“爱动手”。两者缺一不可。希望你用这个标准衡量一下自己，看看哪些地方做到了，哪些地方还有距离？人不能没有自信，但也不能盲目乐观，一定要实事求是地评价自己。你喜欢宏观思维，这是好的。在我带过的研究生中，这种人才并不多见。但宏观思维一定要和微观的实证研究结合起来，才能产生有实效的研究成果。否则，一个人的想法就永远是虚无飘渺的东西，难以成为现实的东西。我记得《科学时报》2004年对丁肇中教授有一篇访谈报告，记者问：“您能否预测一下我们会在未来什么时间发现新的粒子?”丁肇中回答:“我无法预测，不做实验，任何预测都没有意义；理论再好，没有实验，预测就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你常常用一些诺贝尔奖得主自诩，希望你对照一下丁肇中先生的话，并用它来自律和自励。科学是没有国界的。这不仅意味着我们要学习国外的知识，也意味着我们要对国际的科学宝库做出贡献。近年来，我们一直要求自己的研究生要立足国内，放眼世界，要把自己的研究成果推向国际社会，争取产生较大的国际影响。这里除了要有很高的研究工作水准外，还要有很好的外语表达能力，特别是写作能力。这次考试中，你的外语成绩也不理想，应该努力跟上和提高。
第三，要为自己的目标付出艰苦的努力和辛勤的劳动。目标确定以后，就要靠自己的努力来实现目标了。还用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说。1998年，当我们开始转向汉语的认知神经科学的研究时，困难非常大。当时北京市只有三台能用于科研工作的功能磁共振仪。我们预约一次实验几乎要等几个月到半年的时间。白天医院要接诊病人，不能安排实验工作，我们只能等到晚上，在大夫下班后求他们加班给我们做实验，因此，常常做到深夜才能回到学校。数据有了，不会处理，国内没有人求教，只好“走出去”、“请进来”，求国外的人帮忙。一次不行，来两次，两次不行来三次，一直到学会为止。数据有了，也处理好了，如何写论文，问题还很多，需要反复进行修改。我们在国外发表的一些论文，都是经过无数次的修改后才被接收的。你在自己的研究工作中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艰辛？有没有尝过其中的“酸甜苦辣”？如果有，那很好；如果没有，希望你一定要在自己的研究经历中积累这样的经验和体会。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懂得什么叫研究工作，也才能体会到研究成功后的喜悦和愉快。为了成功地通过博士生入学考试，你有没有付出过同样的汗水和心血？如果有，那很好；如果没有，希望你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达到自己的目标。
在世界上，要想做成一件事情没有长期不懈的努力是不行的，而且这种努力要从现在开始，要有百折不回的精神。我们每年都要接触几位“复考生”，有的考过两次，有的考过三次。在每次考试失利之后，他们都吸取了一些经验教训。经过自己多年的努力，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实现了来北师大读研的愿望。对这些考生的求学精神我很佩服，也非常支持他们的选择。希望你在认真思考，做出决策之后，也能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去。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今天就写到这里。（2006年4月15日）
来信收到了，谢谢你热情洋溢的来信。上午经过x主任的介绍，在办公室见到了你的母亲，我完全理解你和你母亲的心情,也会尽力去实现你们的愿望的。我女儿也是学医的，毕业于中山医科大学基础医学专业，在协和医院内分泌科工作了两年，现在也改做基础研究了。当医生和做基础研究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你相信选择“基础研究”真正符合你自己的兴趣吗？我相信你的能力和热情，但什么是自己的兴趣，只有你自己才最清楚。在人的一生中，会面临许多的选择，正确的选择会带给你新的希望和信心；但选择错了，也会带来苦恼的。在这种时候，我总是奉劝别人理智一些。
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是一个新成立的实验室，研究方向之一是语言信息加工的脑机制，包括正常人语言产生和理解的脑机制、语言障碍的脑机制、语言学习（含第二语言学习）的脑机制等，使用的手段主要有脑电（事件相关电位）和功能磁共振成像（fMRI）技术等。实验室的目标是在国际学术刊物上发表高质量的论文，力争解决与基础教育和儿童健康发展相关的一些脑科学问题。我希望你的选择是理智的，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有这样，你才会在选定的方向上坚定地走下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如果你被录取，你愿意将来在这里攻读博士学位吗？做基础研究只有硕士学位是不够的，而且3年时间要想做出高水平的研究成果也很难，因此，最好能继续读下去，博士毕业后，你想在国内工作，还是到国外发展，那就由你自己了。（2004年10月8日）
你好！来信收到了，你给我提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如何培养对心理学的学习兴趣？拿我自己的经历来说，兴趣是可以培养的。我中学时特别喜欢化学，特别是与“爆炸”相关的化学。那是在20世纪50年代。由于国家开始第一个五年计划建设，学校号召成绩优秀的学生报考师范专业，献身教育工作，我来到了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也许由于对“理科”的偏好，在教育学和心理学这两门主要学科中，我比较喜欢心理学。刚到大学时，我的专业思想不稳定，曾经想过转系。以后随着学习的深入，特别是受到巴甫洛夫学说的影响，对身心关系、心脑关系等问题逐渐产生了兴趣。以后遇到了文革，浪费了10多年的光阴。文革后，我被派到美国学习了两年，从1981年后才开始正式的心理学教学和研究工作。《普通心理学》教材就是在80年代花了7～8年的时间写成的。90年代末，在面临退休的时候，我开始了认知神经科学的研究。我常常羡慕现在的一些年轻人，他们生活在一个很好的时代，不会因为政治动荡而浪费光阴了。他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来实现自己的愿望。但是值得我自豪的是，我一直在不断地选择和探索，并在这个过程中培养自己的兴趣，发展自己的兴趣。心理学是一门交叉学科，既有自然科学的特点，也有社会科学的特点。有些人喜欢心理学是因为它能揭示脑的高级功能的秘密，即脑与意识的关系；有些人喜欢心理学是因为心理学能解释日常生活中许许多多令人困惑的心理现象，能够运用这种知识为改善人的生活服务。心理学的领域很宽广，一个心理学家的一生只能对其中很小的一些领域进行探索，因此，兴趣也就千差万别了。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决定要学师范的，也不知道你学过哪些心理学课程，有没有做过心理学实验。心理学是一门实验科学，只有自己做实验，在实验中了解了如何探索人的心智的秘密，才会真正懂得这门学科的意义，也才会对它发生兴趣。你还是一年级的学生，刚刚踏进心理学的大门，觉得心理学乏味，是不奇怪的。希望记住我在开始时说过的那句话：兴趣是可以培养的。只有深入进去，才可能找到其中的乐趣。今天正好有点时间，就详细地说了说我的意见。以后就叫我彭老师，这种称呼最亲切，不要叫“彭老”或“彭先生”的。（2007年11月16日）
基础研究就是要创新
你好！你前次寄来的演讲稿和昨天寄来的信都收到了，来美后一直忙着看几位研究生的毕业论文和几篇待评审的论文，没有顾上给你复信。
你看了不少有关Stroop效应的研究文献，包括部分有关儿童、青少年发展的文献，这很好。从你提供的文献看，尽管Stroop效应是认知心理学的一个较“古老”的研究问题，但由于它的重要性和可重复性，因此，直到最近还有人在研究它。在某种意义上，它是一个热门课题。这种情况对继续研究来说既好，也不好。好处是可参考的文献多，已有的研究成果多，解释和理论模型也可能多。不好的是，要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前进，突破已有的研究进行创新就比较困难了。研究中最忌讳的是简单重复，一个领域已经有100篇文献，有10种理论，如果我们只是再增加一篇文章，只支持一下其中的某个理论，这样做的意义不大。要从这种“简单重复”中跳出来，关键是要能系统总结前人的研究，批判性地提出有特色的问题，在理论假设和研究范式（方法）上有所创新，才能做出有价值的研究。你在综述中提出了一些问题，但都显得比较一般化，无论在行为水平还是脑机制方面，都有这种感觉。例如，你提出要研究发展的神经机制，这当然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但具体问题是什么？哪些问题解决了，哪些问题还没有解决？你提出要研究相关脑区的功能关系，这当然也是一个重要问题。但怎样才能探测到不同脑区的功能关系？目前存在的问题是什么？你还提出要研究不同干扰任务是否引起不同脑区的活动？问题是，现有的研究显示了这种区别的可能性吗？上述这些问题又应该如何科学地表述呢？另外，近年来，国内也有过一些相关的研究，如xxx（2003）的论文，他们的经验和问题在哪里？你的研究如何在他们研究的基础上继续前进？我不能说你的选题不好，但上述问题必须解决，你的研究才真正有价值、有意义。在研究过程中，问题可以不断深化和调整，但不能没有一个明确的假设。否则，实验做完了，问题还不清楚，就被动了。希望你继续在科学问题的提炼上下些功夫，在设计的精巧程度上也下一些功夫。要自己多动脑筋，多和别人交换意见，多想一些点子，多否定自己几次。这样才可能提出比较好的想法。继续努力，祝你成功！（2004年5月1日）
你好！附件中是两天前我准备的一份报告提纲（草稿），基本思路和上周在“招待所”报告的内容一致。寄一份给你，希望听到你的意见和建议，并参与准备工作。模型的提出是近年来实验室工作的一个进步，但本身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我想组织几次讨论，让模型更合理些。问题还是要看x老师的病情变化。希望她的病情能稳定下来，这样我才有心情来关心“学术”问题。希望你和实验室的同事们都能理解我的想法。人的生命毕竟是最宝贵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超过它的价值。另外，我和xxx说过，下学期我想在实验室组织一个“创新”小组，不定期地“侃侃”创新问题，抓住每一点创新的"火花"。研究工作如果没有“创新的思路”，没有＂火花＂，工作就没有意义了。不知你意见如何？（2006年8月23日）
你好！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但时常惦记着你。
我想，未来一年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把模型推向国际学术界。我们的模型肯定还会有许多问题。但有了自己的模型，就是一个重要的进展。模型不是一成不变的，它需要修改，也一定要修改。修改过程其实就是发展模型。你的论文对推出模型非常重要，非常关键，希望一定要写好，并早一点发表出去。最好瞄准影响因子10以上的刊物，才能产生较大的影响。需要提供什么帮助，望随时告诉我。（2006年9月2日）
你好！来稿收到了，从整理数据的角度说，这次比前几次都有进步，实验的基本结果已经出来了，这就为以后的分析打下了基础。但是整篇文章看下来，还是有就事论事的感觉，站得不高，看得不远，因而大大降低了研究的理论意义。在过去一年内，我们课题组安排了“百篇精品论文阅读计划”，要求大家仔细阅读和分析一批高质量的论文，从中学习到发表高质量文章的技巧。但是，从理论到实践还有一段距离，真正要学会写一流水平的论文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有了一流的实验数据，但不一定自己就认识到数据的真正意义，更不一定就能写出一流的文章。我反复说过，视野太窄，是研究工作的一个大忌。这一点大家并不一定真正理解，理解了也不一定就能做到。这方面还真的需要好好提高。
我们进行这项研究的基本出发点，是想研究计算机的出现和使用引起的脑的可塑性变化。但我们没有对比有打字经验和没有打字经验的两类被试，也没有进行相关的训练，这的确使我们的工作受到了一些限制，但我们是不是就不能提出上述问题呢？我认为，不是的。我设想了以下的研究角度，希望你好好思考，认真采纳。
从上世纪中叶以来，计算机的使用正在改变着人类的社会生活，引起了社会经济、文化和交往等多方面的深刻变化，同时，也引起了人类生活方式的改变，使人们从传统的书写方式改变为打字。由于这两种书写方式的差异，计算机打字不仅引起了人的书写行为的变化，而且也可能引起脑功能的相应改变。本文正是基于对这种变化的关注，探讨了计算机打字和传统书写在脑机制上的差异，以及由打字引起的脑功能的变化。
在人类文明的进步中，文字的出现和书写曾经起过重要的作用。它们对人脑发育和脑功能的变化有着重要的影响。计算机的出现更是人类文明的巨大进步。计算机文化作为一种新的文化现象，对人类行为和大脑功能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因此，我们的研究也将为探讨文化与脑发育的关系，提供新的视角。
拼音和五笔输入法是汉字计算机输入的两种有代表性的方法，不能说只有这两种。两种输入法代表了不同的输入原理。拼音输入法是以语音为基础，而五笔是以字形为基础。我们选择这两种有代表性的输入方式进行研究，也有助于探讨基于语音和基于字形的输入方式引起的脑功能的不同变化。
我想如果我们能把上面这些宏观的想法放进文章中，从这些角度提出问题，阐明研究的意义，这样就会大大提升文章的吸引力，突出研究的重大理论意义，使文章上升到一个新的水平。
基于以上的想法，文章的讨论部分也要大改，要从＂就事论事＂这种状态跳出来，站在更高的水平上来俯视我们的数据，揭示出文章更深层的意义。这样文章的质量才能真正上去。以上意见供修改论文参考。（2010年3月10日）
你好！整体看来，前言和结果部分已经基本成形了，个别地方还要修改。讨论是一个难点，要集中思考理论问题，要把基本概念说清楚，要简练一些，不要简单重复结果中已经说明的问题，而要“上纲上线”，把对结果的认识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引人入胜，让人豁然开朗。（2010年3月26日）
打好基础才能向上攀登
你好！你急着想开题，以得到老师们的帮助，心情可以理解，但从你几次在大、小组会上报告的情况来看，做正式开题报告的时间似乎还不成熟。主要原因是对问题的思考还不够，没有提出很好的科学问题；设计中的许多问题，你或者没有想到；或者想到了，但还不知道如何解决。在本周星期四下午的全组会上，我提出了两点建议，一是把你读过的文献做一个很好的文献综述，把你对问题的看法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通过文献综述，整理自己的思想，加深对问题的了解，在这个基础上设法提出一个或几个好的科学问题，二是按初步设想，做一两个实验，练练手，熟悉一下实验程序，确定实验的各种基本参数，做到“心中有数”。这两件事情做好了，相信你能做一个好的开题报告。至于说，论文选题的方向和报告切入的角度，也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做论文要符合自己的兴趣，也就是自己想做，而且有兴趣去做的问题，这是我一直主张的一个选题原则。但是，要想使自己的工作做得更有意义，还要考虑自己的工作与其他人的工作的关系，要考虑做什么问题，能够把自己的工作汇入整个实验室的研究成果中。在这个问题上，我多次谈过自己的一些想法，我希望未来的研究能够整合到一个理论框架中，形成系统的研究。但我不敢保证自己的每个想法都可行，这需要探索，特别是你们的探索。做研究一定要注意打好基础，要深思熟虑，不能只凭一些肤浅的想法就去做。从这段时间的接触中，我觉得这可能是你的一个毛病，思想活跃，但不深、不细，而且急于求成。希望你考虑我的意见，把基础打得好一些，问题想得深一些，工作做得更好一些。此嘱！（2005年11月26日）
你好！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也很高兴你有志于认知心理学的研究。心理学是一门交叉学科，我现在进行的语言脑机制研究更显示了跨学科的特点。因此，在我这个组中，学生的专业背景是比较复杂的，有学生物的、学医的、学计算机的、学外语的，当然也有学心理学的。正因为这样，研究才显得更有活力。研究脑机制，我们主要使用的设备是功能磁共振扫描仪和脑电设备，数据处理非常复杂；在行为实验中则主要使用计算机控制刺激呈现和数据处理。正因为这样，计算机技术在我们的研究工作中就显得特别重要。因此，你现有的知识结构对从事心理学的研究，特别是认知心理学的研究，是非常重要的。你的不足可能是在实验设计方面。人的心理现象非常复杂，要想用客观方法探测到人的心理的秘密，脑的活动的秘密，实验设计就显得非常重要。这方面你应该做些努力，这不只是为了考试，而是为了以后研究的需要。建议你系统读一至两本书，再根据硕士生入学考试的要求，对相关课程做些准备。不知道你有没有可能到心理学院选修一门心理学研究方法的课程，那会对你有很大帮助。根据你介绍的情况看，你应该有比较强的自学能力，这一点很重要。大学的学习，特别是研究生阶段的学习，不同于中学的学习，许多知识是靠自学得到的。有时间欢迎你来实验室（英东楼345）聊聊。（2005年3月3日）
你好！好不容易读完了你写的前言和文献综述。前言写得不错，是近年来你写的东西中我觉得最通顺的一次。我一边读一边暗自高兴，庆幸你在论文写作中有了如此的进步。但在读随后的文献综述时，情况就不乐观，心情也改变了。文章中的问题很多。有论文结构的问题，也有文字表达的问题。论文结构反映了思维的逻辑，从这方面看，你对论文的宏观布局考虑得不够。文章中不少内容重复，使论文显得松散，而有时在需要详细解释的地方又反而一掠而过，使人觉得没有深度。当文章从一段转向另一段时，缺少必要的衔接和过渡。从文字表达看，有些问题可能是从英文翻译到中文时产生的。有些地方你没有完全明白原文的意思；有些地方你可能明白了，但不能用别人明白、通顺的汉语表达出来。还有一个可能原因，你对心理学的基础知识还了解得不够，因此，在翻译时找不到适当的术语来用。由于时间仓促，我只好给你一句一句地修改，就像当年给学生批改作文一样。这个弱点你可能已经意识到了，用不着我再重复，对此，你也做过一些努力，但应该说成效还不像期待得那样明显。你的文字能力和驾驭资料的能力，不仅比不上系里的一些年轻老师，也比不上实验室的一些学生，这一点我真为你担心。我不想再给你增加压力，但事实我不能不告诉你，用这种文字水平写成的博士论文，我担心通不过，更不用说得到很高的评价了。一个人一生也许只有一次完成博士论文的机会，都希望做得好一些，成功一些，给自己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我愿意帮助你尽可能好地完成论文，但时间毕竟有限了。而且，今后的路是要靠你自己走的，谁也代替不了。在高校工作，表达能力，特别是文字表达能力是非常重要的。你工作很努力，也吃得了苦，这是你的优点。正是基于这一点，我过去和现在对你的发展都充满信心。你自己也应该有自信。当务之急，是改好这篇文章。希望你好好总结一下写作论文的经验，包括平日的写作经验，希望你对照我修改的地方，想想我为什么要那样修改，你原来的表达有什么问题？不要只是把改过的地方贴过去就完事。要找到一种切实有效的途径来提高自己。祝你总有一天能够成功，而且希望这一天早些到来！如果我在修改时，对你的文章的原意理解得不对，希望随时更改过来。（2004年5月9日）
研究者的素质
你好！知道你现在正在努力地工作，很高兴。有耕耘就会有收获，希望看到你的成绩和成功。你过去发表过一些文章，但真正的学术论文可能不多，没有经验是可以理解的。何况我们现在希望把成果推向国际学术界，更增加了工作的难度。从你做论文的过程看得出来，你肯干，很努力，不懂就问，虚心向周围的人学习，这些都是非常好的品质，是一个研究者应该具有的品质，这种品质会让一个人从不聪明变得聪明，从没有经验变得有经验。这是你的愿望，也是我希望看到的东西。祝你成功！（2007年8月29日）
你好！来信收到了，很高兴知道你对心理学有兴趣，并愿意从事心理学的研究。心理学是一门跨越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交叉学科，或边沿学科，它可以从行为、内部过程、脑机制和行为遗传学等不同层面进行研究，还可以用计算机模拟人类的各种行为和内部心理过程。因此，在研究生阶段，我们吸收了来自不同学科背景的学生，如心理学、生物学、医学、语言学、教育学、社会学、数学和计算机科学等。在你进行选择时，首先要真正了解自己的兴趣是什么，要学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要做自己真正感兴趣的工作。这个决定只能由你自己来做，父母、朋友、家长和老师只能给你提供建议和帮助。至于说到北京师范大学，它的确是国内一所著名的重点大学，在国际上也有影响，但它是“有教无类”，对一切有志者都是敞开大门，欢迎大家来报考，来学习的。正如你所说的，做学问没有高低贵贱，不要妄自菲薄，要有自信，这样才能达到自己追求的目标。我们每年都从全国各地招收学生，而且是不同专业的。我们实验室是国家重点实验室，要求自然比别的单位高一些，但正因为这样，才更具有挑战性，你说是吗？至于说到“需要什么素质”，我想，第一是勤奋，第二是诚实，第三是探索精神，对基础心理学研究有兴趣，第四是有较好的基础知识，特别是研究设计和方法的训练。（2007年9月19日）
你好！来信收到了，读过以后，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你是个男孩子，但心眼又有点像女孩子，是那种心眼比较小的女孩子！小心眼，“拿不起”，也“放不下”。从上次在信中和你交换意见后，你就表示要振作起来，为什么这次你还在说“不能再懈怠下去”，是什么包袱让你振作不起来呢？读“博”是你自己的选择，老师、家长、亲友都不能勉强你。如果你觉得自己选择错了，我不会怪你。否则，你就应该猛醒过来，抓紧时间好好学习。星期四看了你的PPT文件和听了你的“报告”，我的确为你着急。课堂上我的一些评语可能说得重了一点，望原谅！但那是我当时的心里话，说出来是为了你好。当务之急是，一个月内，希望你交给我一份像样的、有水平的文献综述，把你要做的工作认真、仔细地说清楚。所谓“像样”，就是要符合写文献综述的要求和规范，要一丝不苟地写，不要马马虎虎。所谓“有水平”，就是要有分析、有论证，逻辑清晰，符合博士论文的要求，不能连硕士生的水平都不如。不管你现在有“多忙”，也要把这件事情做好。相信你，也希望你好好完成它！此祝！ （2005年11月18日）
今天上午和你谈话后，才了解了你的心态：急于想出国。这件事在你报考的时候就提出来了，我记得当时的答复是，我支持你出去，但一定要把硕士期间的工作做好，不是“混”张毕业证书，而是认真完成硕士阶段的学习，这对你今后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看得出来，从你读硕士学位以来，由于和别人“定位”不同，你有点急于求成，不如别的同学扎实，这也许是你多次实验不成功的内在心理原因。做学问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进行，急了是不行的。踏实下来，认真再奋斗两年，争取做出像样的成果，到时候我们再欢送你出国学习。以上意见供你参考。（2005年11月23日）
你好！来信收到了，高兴看到你在思考生活道路时有了一些重要的转变，也高兴看到你的毅力和恒心。但我觉得，这些转变还只是开始，离真正实行起来还有一段距离。对一个研究者来说，宏观的思维是非常必要的，没有宏观思维，就容易犯“近视”毛病，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做不出有重大创新价值的研究成果。但这种思考必须与踏实、艰苦的实验工作结合起来，才能产生真正的力量。要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一步一个脚印，否则就会夸夸其谈，言不中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建议你选择好一个切入点，浏览该领域的各种文献资料，提出自己的实验思路和设计，熟练掌握一两种实验技术，尝试着进行一点实验工作，一点一滴积累自己的研究经验，彻底改变自己的“浮夸”学风，矫枉必须k过正。到这时候，自然会有老师欢迎你攻读博士学位的。来北京后，你住在哪里？有什么具体打算？我们实验室的例会是每周星期三下午，从两点开始，欢迎你来参加。附件中是上学期我写给学生的一篇小东西，供参考。（2007年9月11日）
你好！来信收到了。真不知道应该如何给你复信。谢谢你对实验室的关心和对我的关心！但我认为，你的当务之急是集中精力，高质量地完成毕业论文，而不要花费时间去写什么“感言”，更不要在自己遭遇和体验到“失望”和“失败”时，错误地进行“归因”，这样只会增加你的心理负担，使你不容易从消极情绪状态中摆脱出来。你学习努力，有一定研究能力，愿意把事情做好，这是你的长处，但你给我的印象是，在实验设计的基本功和文字的基本功上，还有许多不足，需要提高。你不大愿意承认自己的不足，常常给自己设立了一道道“防线”，拒绝外来的“侵犯”。你对社会、对他人的看法有些“悲观”，而且把自己放在了“世人皆睡我独醒”的不适当位置。因此，我认为你的心胸应该豁达些，开朗些，不要被那些消极的东西缠住自己摆脱不出来。这一点对你的为人和处世都很重要。你很快就要毕业了，要走向社会了，这时候，培养健康的心理素质就显得尤其重要，这一点甚至比提高能力还重要。你说毕业后不想继续在学术圈子里生存了，这是什么意思？这种心态会严重影响你对毕业论文的态度，这是我不能不担心，不能不关心的。老师们拿着国家的科研经费，就要对国家负责任。要做出高水平的科研成果，培养高水平的研究人才，不能随意地浪费人力和资源。如果你有决心完成科研任务（包括做好毕业论文和尽早发表论文的成果），我会继续积极地支持你做好研究。相反，如果你对基础研究失去了信心，不想继续在学术圈子里“混”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勉为其难地做你自己不喜欢，而且认为没有前途的事情呢？现在博士论文还没有开题，还来得及选择。希望你认真做好选择，给我一个明确、肯定的答复。再次谢谢你对我的坦诚和直言！话能说出来就比闷在心中好。如果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我会安排时间和你面谈的。复信中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希望听到你的批评！ （2006年12月17日）
你好！来美后一直忙于几位研究生的毕业论文。5月8日要上交论文，时间已经不多了。因此，对你和xxx的来信都迟迟没有答复。“自组织”一文写得还不错，可以投出去。那篇实验报告，只说过有兴趣，希望继续做，但没有提出具体意见。前不久xxx去香港开会。见到了xxx，可能也谈到了那篇文章。你可以问问他。如果能把那项工作做完，并发表出去，自然更好，因为一篇实验研究比一篇文献综述更有价值和意义。但目前你的当务之急还是毕业论文的定向。你可能又遇到“困惑”了，但这次我想应该由你自己来解决。有经验的游泳教练并不是手把着手教新手学游泳的，而是把学习者推到水中，让他在水中自己去“扑通”。一个人由于“生存”的迫切需要，很快就能学会游泳。我想你应该走这条路，也就是一条“自救的道路"。如果你有这种“天分”，自然能找到出路和生路的。任何其他人的代劳可能都会证明是无效的。下次我希望看到的不再是“困惑”的呻吟，而是你自己提出的“走出困境”的方案和办法。或者“搏击浪花”，或者“沉溺而亡”，就看你自己的努力和信心了。（2004年5月1日）
实验中失败的时候是常有的，不足为怪，结果不理想的时候就更多了。我们研究的对象是人，他有复杂的内部世界，而语言又是高度复杂的认知过程，因此，只有在非常小心、非常巧妙的设计下才能获得某些理想的结果。
你想到了导致实验“失败”的几个可能的原因，我想可以继续试试。但在重新尝试前一定要经过更好的论证和选择。有几个问题我还不清楚。例如：（1）关于Mask的掩蔽效果，你采用了什么样的图形作mask？为什么说它的掩蔽效果不好，并能导致SOA过长？（2）关于任务难度，影响任务难度的原因是很多的，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你现在的任务是让被试判断图片的表情是积极还是消极，在实验前的评定时，这些图片的“区分度”如何？（3）关于刺激的性质，你说把彩色图片变成黑白图片，可能影响到实验结果，根据是什么（2004年5月2日）
你好！从办公室回来，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你一直很希望读博，在基础研究中继续前进，为什么在考试即将来临之时，你突然放弃读博，而想报考公务员？我问了xxx，她说几天前你还说要考博，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到你的这个决定。在过去这几年，你很努力，注意从各方面充实自己，在基本知识和实验技术上，也有很大进步，这些都是你的优点。但我也发现，你在工作中，常常显得信心不足，你的思路不够活跃，有时停留在表面，没有深入下去，不能从多个角度考虑问题，因而，把自己局限在某些问题上，跳不出来，这样浪费了许多时间，效果并不好。这里也有我的责任，知道你有困难，但没有具体帮助你走出困境。你说话声音小，许多话我听不清楚，时间长了，影响到我们更好地交流。你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显得有些被动，没有主动思考，提出问题并解决问题。我是周三找你谈的，希望你把研究方案想清楚，拿出来讨论，但你却没有提出自己比较成熟的想法。今天的表现也许与你放弃攻博有关系。但你要想清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你说考博和考公务员是在同一天，必须有所取舍。你没有报考科学院心理所，这样选择的余地就更少了。这是我很担心的地方。由于考试在即，你需要好好准备，下周三的论文设计报告，先不要着急准备，等考完了再说。做什么都必须有信心，考博是这样，考公务员也是这样，完成毕业论文同样要有信心。希望拿出勇气来，面对即将来临的考试和毕业论文。如果你决定要做好今天我们讨论过的研究方案，我会支持你做的，也算实现你的一个愿望。至于成果发表的问题，以后再说。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望随时找我。（2009年2月28日）
如何做好研究
您好！来信收到。你的意见很好。正如你所说，每个人在学术发展道路上可能都要经历一个艰难的过程，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个人学术生命的社会化过程，即得到社会承认，在社会上产生影响。非常高兴看到你和xx从这个艰难的探索过程中开始走出来了，迈开了最初但非常重要的几步，尝到了成果发表后的喜悦。以后可能还会有困难和问题，但只要踏踏实实往前走，未来肯定是无限美好和光明的。
对如何继续前进，有几点想法：（1）保持科学探索精神，从生活中提炼原始创新的研究思路，从文献中找到进行研究的科学依据，两者缺一不可；（2）关注科学方法的最新进展，只有掌握最前沿的研究方法，才更容易做出最有价值的研究成果；（3）要重视合作研究，特别是与国际科学家的合作。我年纪大了，不想到处跑了，但你们一定要争取机会多出去看看，最好有固定的合作伙伴，这样才能如虎添翼，迅速提高自己；（4）要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注意总结自己的工作，把工作做系统、做深入，水到渠成。
近年来，我们共同提出了阅读的多重交互激活模型，强调了情绪和注意对阅读的调节作用。这个模型不仅能够解释正常阅读，也应该能够解释阅读障碍，因而，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我们提出的优势激活区假设也得到越来越多的实验结果支持。可惜的是，我们没有对模型进行更准确的表述，没有自己的实验证据，我们的工作没有得到国际同行的认可。因此，我特别寄希望于你们，在这件事情上多动动脑筋。事情是干出来的，谁干好了谁就能站住，就能发展。抱怨别人不重视是没有用的，后退就更没有出路。用邓小平的一句话：发展才是硬道理。来信中你还提到内部合作问题，这个意见也很好，我一直希望这样，但做起来问题很多，需要研究如何落实。再次谢谢你！请把信转给xx一阅。（2009年4月21日）
你好！开题报告的修改有进展吗？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你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你看上去很有思想，讨论问题时想法很多，很活跃，但拿出来的研究方案却不像样，而且一天一变，不是变得越来越好，而是变得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你的新稿我让xxx也看了，她有同样的意见，可见这不是个人的喜好问题。我觉得，你的问题不是“没有思路”，而是太杂、太乱，自己都整理不清楚。人的心理现象很复杂，如何科学地进行研究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
许多初学者喜欢把实验设计得很复杂，以为只有复杂了才能探测到复杂现象的内部机制；而一个成熟的研究者相反，他会把实验设计得很简单，或比较简单，通过一系列看上去简单的实验，去回答比较复杂的问题。结果，后者成功了，而前者失败了，陷在自己挖掘的泥坑中不能自拔。因此，在设计实验时，不是越复杂越好，要设法把复杂的问题分解成相对简单的问题，一个一个去解决。每个实验只解决一个问题，积累多个实验才能解决比较复杂的问题。这是设计实验的基本要求，也是设计实验的诀窍。不解决这个思路，就很难进入心理学的研究领域，更不要说做基础研究了。
另一个问题是文字和语言表达问题，这个问题现在许多学生不重视，无所谓，说话不清楚，让人听不懂；文字不通顺，让人看不懂。一个人的研究成果要报告出去，说话不清楚怎么行；一个人的研究成果要发表出去，没有很好的文字表达能力怎么行。你的文字比较晦涩，不能让人一看就清楚你在说什么。建议你写完文章后要自己多看几遍，多改几遍，不要轻易把自己蹩脚的文字不负责任地交给别人。我这次没有一个字、一个字替你修改，也没有把自己对方案的具体修改意见告诉你，而希望你从自己的探索中去发现自己的问题，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也许对你帮助更大，对你未来的发展意义更大。希望通过这次开题，你真能有所领悟，真正开窍。（2009年12月3日）
你好！附件中是xx的论文，你可以参考一下。BA9究竟起什么作用？这是一个有争议的重要问题，因而，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但为什么搞了一年多设计，看上去还是不好，原因在哪里？我觉得还是问题不够明确，没有针对问题提出设计，这样就跳不出别人设计的框架，没有自己的“个性”。在你的开题报告中，设计了三个任务，采用这几种任务的目的是什么，与前人的研究有什么区别，并不清楚；你计划用两类母语被试，在同一实验中进行“直接”比较，但好处是什么，也不清楚，操作起来会更加困难。难道用汉语母语者为被试就不能进行这种研究吗？从你分析的四个原因来看，汉字更容易激活BA9，可能主要与汉字的字形有关。BA9参与空间特征分析和空间工作记忆，这和顳上回的功能是不同的。由于汉字结构的特点和缺乏形音对应，因此，更容易激活BA9，而不是顳上回。在这个意义上，BA9既与文字特点有关，也与任务有关。在汉字语音和语义的加工任务中（如xxx、xx、xx等人的研究）都发现BA9的激活，是因为汉字字音和字义分析，都离不开字形的加工。但直接比较音、义任务可能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一个有效的途径。如果从字形知觉和字形记忆入手，并比较汉英文字的特点，是否会更好地揭示BA9的功能特点？换一个思路来想问题，是否可行？另外，你的设计还有一个缺点，缺乏层次和深度，也就是说，没有基于“一个”最重要的假设，先进行检验，然后根据基本实验的结果，跟进1～2个实验，把问题说清楚。试图在一个实验中同时检验几个假设，这种设计是不可取的。你的设计现在处在困难关头，问题可能是原来的思路不对，因而陷入困境，而不是问题的选择不对，是否就应该放弃？去年xxx也是几度试图放弃原来的想法，但坚持一下，挺下来，后来问题就解决了。建议你把思路放开些，再坚持一周，如果真的不行，再另做打算。以上意见供你参考。（2008年10月3日）
你好！来信看过了，我也想到几个问题和可能的改进办法，供你参考：
（1）坚信实验逻辑。我同意你的意见，我们的实验逻辑应该是能够成立的。计算机的打字训练属于长期经验对认知功能和脑功能的影响。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已经看到了这种影响。有些人由于长期使用计算机，影响到对汉字字形和字音的加工。我们应该能够通过实验设计把这种影响检测出来。如果说，短期的强化训练都能够引起脑的可塑性变化，没有理由不相信这种长期学习和训练的影响。
（2）选择敏感的实验任务。实验任务不够敏感可能是实验结果不好的一个主要原因，因此，要研究和考虑实验任务的选择。声母启动和韵母启动任务可能过于困难，不容易将拼音组和字形组区分开。能否改成声母和韵母的一致性判断，如判断同时呈现的两个汉字是否具有相同的声母（高，够）或韵母（高，后）。任务的选择可以参考语音意识的测量任务（见xx、xxx、xx的论文）。
（3）减少实验过程中的实验任务数。同一次实验中任务过多，交互出现，可能产生干扰。因此，要减少每次实验中的任务数，选择最有把握的任务做2～3个就可以了。
（4）严格挑选被试，减少被试类型。能否按“拼音输入法”选择“高熟练”和“低熟练”的两个组，注意被试方言读音的影响，暂时不研究五笔字型组，这样比较容易找到足够数量的被试，也容易得到较好的实验结果。
（5）不要放弃可能有意义的数据。原来的实验结果的确不理想，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如果我们不考虑语音组和字形组的差异，只看语音组和无经验组的差异，我们会发现，在实验四的语音搜索任务中，无论是声母搜索还是韵母搜索，语音组都显著快于无经验组（声母搜索相差127ms；韵母搜索相差214ms）。如果两组被试不存在按键反应上的差异，那么，上述差异完全可以说明：语音组的输入方式训练有助于提高被试对语音（包括声母和韵母）的敏感程度；对韵母的作用似乎大于声母。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字形组也产生了类似的效应？如何解释？
（6）要学会分析问题，既要从成功中学习，也要从失败中学习。由于失败会给人留下更深的印象，后一种学习显得更加重要。我记得在上次的数据中，实验一的数据存在某种交互作用，这次的数据在实验四中又存在某些主效应。要从这些数据中找到继续研究的方向和途径。
（7）注意文字修养。在你发来的“原因分析”中，文字不长，但不通顺的地方不少，要引起注意。我做了一些修改（见附件），供参考。
（8）做研究要有坚持精神，不轻言放弃。今年我们申报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和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课题，尽管申报没有成功，但我相信，阅读能力（含阅读学习如何促进阅读能力的发展）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研究领域。明年我们还会继续申请这个课题。现在你做的工作，应该和我们的课题关系较密切。我们想研究“电脑如何改变人脑”，具体说，就是研究电脑学习、使用如何改变人们的阅读习惯，进而影响到对文字信息的处理能力。我们使用的测量手段是电脑输入法，但考察的问题还是对文字信息的处理能力。如果继续坚持这方面的研究，你有信心吗？这个问题可以从许多角度进行研究，如何选择一个最好的切入点，是你需要思考的一个重要问题。可以把思路放开阔些，找到一个更好的切入点，继续下去。不知你以为如何？做研究是要有坚持力的，常常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经过了一段艰难困苦的路程，后面也许就“胜利在望”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言放弃。（2007年11月13日）
你好！刚刚给你发了一封信，谈“问题提出”中的问题，这是写文章应该注意的一个重要问题，也是我一直希望你们重视的一个问题。家里来了客人，没有说清楚就把意见发走了，因此，想补充说点想法。
你的论文主要是关注情绪调节，问题提出的第一段也是从“情绪调节”开始的，可是后面接下来的几段就偏离“情绪调节”了，角度太多，头绪太多，这样读起来前后不连贯，不知你的论文究竟要研究什么。我说“问题提出”要大改，就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的。
从情绪调节出发，接下来应该怎样说明你的研究思路呢？这是你要认真思考的问题。有几点意见供你参考：（1）已有研究主要关注情绪词的不同情绪价的影响，而你的研究要关注情绪状态的影响。要说明相对于情绪词的情绪价研究，研究情绪状态的影响有什么意义？（2）已有研究主要关心情绪对词汇加工的影响，而你的研究希望探讨情绪对词汇学习过程的影响，包括对学习编码阶段和提取阶段的影响，希望揭示情绪调节的动态变化及其相应的脑机制。（3）词汇学习主要包括了形音和形义学习，已有研究很少将两者进行直接对比，揭示两者的认知神经机制，而你的研究采用行为试验和脑成像技术，既研究了形音学习的机制，又研究了形义学习的机制，并对两者进行了直接的比较。以上三点能否概括了你的想法？我讲的这几点都没有展开，如何展开，就要靠你自己了。（2010年5月13日）
你好！昨天的报告比上几次有进步，但还有不少问题，这也是我昨天安排一次小型会议的原因。你学习很努力，花了不少时间阅读文献，但你似乎抓不住问题的要害和关键，不能把自己的思路整理得很清楚。这方面需要学习，而且是比知识学习更重要的一种学习，对你未来的发展非常重要。看到你那种近似“不开窍”的样子，我有时心里很着急，想狠狠地推你一把，说话可能比较直，没有顾及你的情面，希望你谅解。做研究，目标一定要清楚，不能含糊，不能大概其，设计要为实现目标服务，要看是不是真正能实现自己的目标；文献综述要进行选择，要分清哪些有关，哪些无关，不能把无关的东西都放上，这样会干扰你的目标，让你陷进去出不来。写文章一定要规范，要从这些貌似“小事情”上严格要求自己。别人的意见（包括我的意见）只能供你参考，你接受了的东西才能真正成为你自己的东西。这是别人无法代替的。昨天提到TMS实验，通过“阻断”方法来检验背侧和腹侧两条通路的关系，这种想法很好。但和ERP、fMRI不同，TMS是一种有“损伤”的实验技术，不知找被试是否有困难？附件中是我介绍过的一篇古文“钴姆潭西小丘记”，我非常喜欢这篇文章，希望你认真读读。有什么心得，希望告诉我。相信你下一次的报告会比这次更好。（2006年12月2日）
要关心能力的培养
你好！材料已收到，整理得很好，谢谢了！开题会上老师的意见，不仅对报告人有帮助，而且对大家都有帮助。你说是吗？这里有许多学问，如怎样提出科学问题、怎样设计实验、怎样整理数据、怎样做学术报告等。要在15～30分钟内讲清楚你要研究的东西，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培养这种能力是和培养研究能力同样重要的。有人研究做得不错，但不善于把自己的研究结果表达出去，这是一种缺陷。要争取机会锻炼自己，培养这种能力，这对我们未来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上次大组会后，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抽时间我们单独谈谈。现在实验室的研究生比较多，X老师的病又占用了我很多时间，常常觉得顾此失彼，希望你们理解。（2008年3月17日）
你好！浏览了一下你的论文，意见已经告诉x老师。上午你好好准备一个PPT文件，重点讲讲你为什么选择了这个问题，要解决的科学问题是什么，实验是如何设计的，得到了什么结果。文献讲得简单些，3～5分钟就够了，报告限制在20分钟之内。前几天，博士生的论文报告都控制在30分钟左右，没有超过32分钟的。大家的反应很好，没有嫌太短的。要学会提炼和简洁地表达自己的思想，讲得越多反而不清楚。听说你爸爸、妈妈都住院了，这肯定会给你带来精神负担，老师都很理解。希望今天集中精力准备好下午的答辩报告。祝你成功！（2009年6月8日）
你好！有自尊心是对的，但这和虚心向别人学习，一点也不矛盾。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是孔夫子的话，你能说孔夫子没有自尊心吗？孔夫子都提倡“每事问”，遇到不清楚的问题，都要请教别人，这样才能让自己聪明起来。你的心理学基础不好，又羞于问人，实际上是怕暴露自己的弱点，这怎能得到提高！你说自己的思维不开阔，为什么？其中原因之一也与你不愿和别人交流有关。一个人想问题总会有局限性，和别人在一起讨论，思维就开阔了。我喜欢参加我们实验室的大组会和小组会，特别是会上大家七嘴八舌，能使我想到许多原来根本没有想过的问题。有些时候，讨论前还是模模糊糊的问题，讨论后就清楚了，原来没有答案的问题也找到解决的办法了。我曾经多次说过，实验室每个人的成果都是集体智慧的结晶，而成果孰好孰不好，就取决于他们＂学习＂的水平了。有些同学愿意学习，也善于吸取大家的意见，成果自然就更好些。学问、学问，问是学的前提，不愿意问，不会提问，就什么也学不到了。希望你多问、多学、善问、善学，这样你就能从现在的困境中走出来（2009年11月24日）
你好！抽时间读了你的开题报告。设计部分经过多次讨论和修改，看上去还可以。文献综述部分问题很多，没有跳出你原来的想法，如果用“换汤不换药”来形容你的“新作”，可以说“汤、药”都没有换，就交来了，这样行吗？我看不行，基本上不能用，要重新写。后面的设计调整了，前面的“综述”原封不动，这样怎么可以呢！这种事不能偷懒，不能马虎，不能凑合、应付。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不认真对待，别人是急不来的。时间很紧，希望你认真考虑我和x老师的意见，不要忙着为自己辩护，抓紧时间进行修改。
文章从语言产生切入，但后面讨论的却是语言理解和阅读问题，在行为实验部分，你只介绍了两个模型，难道就没有关于音素和音节的行为实验了？这两个模型都是语言产生的模型，与后面介绍的语言理解是什么关系？这样布局，前后很不协调。写文章最要注重前后关系，结构紧凑，你的文章犯了写作的大忌，你明白吗？如果你说“不明白”，我只能说你是水平问题；如果你说“明白”，那就是明知故犯的态度问题了。
总之，现在的开题报告，还拿不出手。希望认真修改，要大改。否则不能按期开题，按期毕业，只能你自己负责。后天就是春节，本想等过了春节再把意见告诉你，但时间实在太紧，只好给你留点“假期作业”了。（2007年2月14日）
如何撰写文章
我完全同意x老师对你的文献综述的评价和意见。整体看来，这篇综述对读者的吸引力还不大，没有让人读后有“拍案叫好”的感觉，因而不大容易为好的刊物所接收，原因可能与你叙述问题的方式有关。你是按行为实验和脑成像研究来组织材料的，只是一种平铺直叙的描述，而不是一种有深度的分析。这种分析要贯彻始终，而不只是出现在最后一段。这就是x老师所说的文章缺乏立体感，也就是缺乏深度。这就难以引起读者的兴趣。你说你已经豁然贯通了，领悟了，这自然很好。但我更希望你通过自己的“实践”（即论文写作和实验设计），把你领悟后的成绩显现出来。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你的写作问题，在一定意义上也是你的思维方式问题，希望你做得更好些。（2005年12月21日）
你好！你的文字不简练，“多余的话”比较多，这样读起来很费力，一些重要的意思反而被你那些啰嗦的话淹没了。如果下狠心砍掉多余的话，情况也许就会好很多。
在一次研究生的会上，我向你们介绍过柳宗元的文章：古姆潭西小丘记。文章描述了他和他的两位朋友买到这个小丘后的一些感受。一个多年废弃的小山坡，只花了400文钱就买下来了。经过他们三人的一番修剪，面貌大变。下面是我从文章中摘下的一段话，供你参考：“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与之遨游。举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茲丘之下。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瀯瀯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这段话完全可以用来看待文章的加工和修改。有时候，一篇文章就像这个小丘一样，被人遗弃多年，但一旦加以修饰，就可能成为一篇好文章。
本来想今天上午约你过来聊聊，但下午还要去医院，只能另外找时间了。希望你好好修改这篇文章，检验一下你是否真正“大彻大悟”了。（2005年12月24日）
你好！新的论文稿收到了，读后觉得比以前几稿在内容和文字上都有很大提高，真为你有这样的进步感到高兴。文章是要反复修改的。一篇文章不经过“千锤百炼”就难以成为一篇好文章，这里包括内容的提炼和文字的推敲。你的研究看上去是很有意思的，不仅有理论意义，也有潜在的应用价值。但要产生真正的社会影响，还必须把它发表出去，而且要争取发表在国际一流学术刊物上，这无论是对你个人，还是对实验室都有更大的意义。如果想做到这点，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要过好答辩这一关，认真听取老师和同学的意见。希望你经过不懈的努力，在今后一两年内实现这个目标。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力而为的。
论文还有几个问题。文字的问题见正文上的修改，供参考。实验四的讨论后，还有一个小结，不知它和前面几个部分是什么关系。顾名思义，小结就是“小的总结”，但你的小结不仅“不小”，而且还有数据分析，这不妥。建议将数据放到前面的结果部分，将讨论放到最后的讨论中，这样读起来会觉得集中一些。小结中的讨论部分，有些还比较费解，文字也不精练，希望你再好好改一遍。这样就可以定稿了。明天下午一定要送出去评审。上午我不在家，下午我去办公室。明天下午你可以去办公室和我商量论文送审问题。（2006年5月21日）
你好！刚刚看到你的来信。选择好正确的研究方向，和适时进行研究方向的调整，都非常重要。如果能一次选择成功，固然很好；在研究中进行调整，也是很自然的事。有时候，只有经过多次反复，研究方案才能成熟起来。前年，xxx在论文选题和毕业设计中，也是经过几次反复才最后选定的。当时我给她打了个比方，选方向和定方案就像“烙烧饼”，先烤这一面，翻过来再烤另一面。不能只翻一次，要翻许多次，才能烤熟。每翻一次，都是“成熟”的前提。正像你自己说的，“这就是研究”。明白了这一点，任何困难就都不可怕了。
一个人的成长离不开集体的力量，能够善于吸收大家的智慧，使之成为个人的财富，是一个人成长的必要条件。正因为这样，多年来在研究生工作中，我一直非常重视研究团队的作用。现在实验室有几个研究小组，有的作用发挥得比较好，有的差一些。希望你一定要多和周围的人交换意见 ，在研究思路和方法上，主动争取别人的帮助，多学习和吸收别人的意见。这样，你就会变得更加聪明，在复杂情况下，更容易做出正确的选择。（2006年6月13日）
你好！我非常同意第一评审人的意见，文章切入的角度还需要调整。你原来的文章是从不同文字阅读的差异切入的（见第一段），一开始就比较了中英文的特点，提出了语言普遍性和语言差异性的问题，给人的感觉是，你的文章要研究两种文字的阅读，但实际上，你只研究了汉字学习的问题，既没有直接与英文作比较，也没有采用汉语和英语不同被试。你研究的是美国人学习汉字，是想通过学习前后的比较来揭示参与汉字形音映射学习或汉字形音联接学习的脑区，以及学习带来的迁移效应。这样，你提出的问题就和你的基本设计思路出现了“错位”，两者不一致，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应该感谢第一评审人，他的意见会帮助我们把这种“错位”调整过来。尽管要费些功夫，但我觉得是必要的，也是值得的。
如何调整？我有一点初步的想法，供你参考。
原文的第一句话是对的，阅读习得包含了形音表征的发展和建立两者之间的联系。但这句话要补充上“语义表征”。也就是说，阅读习得包含了形、音、义表征的发展和建立三者之间的联系。我们的上一篇文章研究了形义表征的学习，探讨了参与形义联接学习的脑区，以及由学习引起的迁移效应。这篇文章是从形音联接的角度对汉字学习问题进行新的探索，使我们对汉字学习的脑机制有更清晰、更深刻的理解。形义学习的文章已经发表了，读者自然很想知道形音联接学习的结果，我们用没有汉字经验的美国人来学习汉字，这样提供了更可信的资料来说明汉字学习的特点，这样就使本研究有了更好的吸引力。因此，不要从汉英文字的比较切入，而要从汉字学习切入，并与上一个研究联系起来，这样显得很自然，合乎逻辑，目标和设计也对上了，不再有“错位”问题，如果能这样调整，第一评审人应该就满意了。
在论文中要不要涉及到两种文字的比较呢？我想比较是可以的。但要侧重在汉字的特点，以及这些特点对汉字学习可能的影响（包括可能引起的脑区激活的差异），我们在自己的研究中没有直接将汉字与英文进行比较，因此，不可以把考察语言的普遍性和差异性当成我们研究的目标。但我们要讲汉字的特点，要讲这些特点对阅读学习可能的影响。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联系英文进行讨论。侧重点摆对了，读起来感觉可能就不一样了。
基于上面的想法，你在第六页上提出的两个研究目标，就需要调整了。第二个目标还可以，但第一个目标需要修改。我们提出的目标只能是：通过学习前后的比较，揭示参与汉字学习的主要脑区，而不是“揭示语言普遍性与语言特异性的脑机制”。（2010年3月8日）
练好做研究的基本功
你好！问题在哪里？你费了那么大的劲，搞了一大堆数据，把文章写得很长，但没有表达清楚，原因是思路不清楚，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这是研究的基本功问题，在这方面，你的确有缺陷，因此，累累出现问题。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很焦虑了，不想再给你施加压力，但不把我的意见如实告诉你，可能反而害了你。
我反省了自己的工作，这几年我对学生的要求偏高，希望都能达到重点实验室的标准（科研国家队的标准），出一批优秀研究成果，却没有因人而异，安排不同任务，提出不同要求。你承担的课题难度比较大，因此，出了许多问题，如果一开始就让你做行为实验，选一个容易一些的课题，也许你会做得轻松些，会更适合你的水平。
现在走到这一步，下面怎么办？我很想同意你马上动手做fMRI实验，但即使做了，你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把数据处理好，把文章写好吗？与其草率地去做，没有什么结果，还不如静下心来，努力提高自己，延长一些时候再开题和做实验。我相信，你做的课题是很有意义的，完成得好对你以后找工作肯定很有帮助，现在就这样出去，说实在话，早了一点。这几年实验室已经有一些博士生延期毕业了，有些延期的研究生由于在毕业前发表了不错的论文，找到了很好的工作。因此，“延期”不是坏事，不应该有思想包袱，你说是吗？（2009年3月19日）
你好！看了你的研究方案，文字不长，问题可真不少啊！主要有：（1）对科学概念的把握不准确；（2）缺少心理学实验设计的基本知识；（3）文字比较粗糙，不通顺的地方和重复的地方很多，显得不精练。这些说明你的研究基本功还有很大问题啊。快三年了，看也看得不少，听也听得不少了，为什么提高不大啊！在已经毕业的研究生中，xx是外语系毕业的，xxx是文科出身，xxx也不是科班出身，但他们都能＂走进心理学，做出了不错的成绩，可见,“出身”并不重要，刻苦努力，方法正确才是最重要的。你工作很努力，但专业学习上却进步缓慢，障碍你的东西是什么？对你来说，心理学的概念和设计思想真的那样难以掌握和理解吗？我常常和别的研究生谈到自己的一种愧疚心情，是不是对你的关心和具体帮助少了一些，没有更早给你敲起警钟，分析问题的原因，帮你从现在这种“不开窍”的状态下走出来。希望你告诉我，你的想法是怎样的？需要我怎样帮助你？对方案的具体意见，见附件的正文。我修改了一部分，提供了一个样子，剩下的希望你自己修改。做研究要靠自己，自己开窍了，才能一通百通。改好了明天下午先在小组会上讲讲，尽量争取讲得好一些，“专业”一些。（2009年11月23日）
你好！我已于上周三回到北京。在回来前给你发过一封信，建议你把文章投给编辑部，看看评审人的意见如何。你要有思想准备，接受评审人的严格审查。现在国内刊物的整体水平提高了，评审人的要求也更苛刻了，这是好事。这几年,我们投给国际刊物的文章，都是经过“过五关、斩六将”才得到发表，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你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要习惯这种磨练。文字根底问题，也要靠磨练，你的文字还不错，比许多研究生好。继续努力，勤于写作，勤于修改，特别是自己修改自己的东西，就一定可以提高。（2009年7月27日）
你好！收到你的来信，很高兴。到一个新单位，首先要立住脚，在高校无非是做好两件事，一是教学，二是科研。两件事做好了，别的事都好说。还记得我在70岁生日庆祝会上讲的一点人生体会吗？一个人的成长要靠四个条件：时（时代）、运（机遇）、勤（勤奋）、帮（帮助）。你们生活的时代比我们这一代好，有许多发展机遇，只要注意自身的勤奋，并争取到亲人、朋友、同事和领导的帮助，就一定会发展得很好的。祝贺你了！（2009年4月30日）
数据积压是资源的重大浪费
你好！很久没有联系了，近况怎样？年底了，总要想想这一年干了什么，做做“盘点”。最近我约xxx来学校讨论了她论文的修改，自然也想到你。几年来，我们在背侧通路和情绪调节方面都做了一些有意义的实验，可惜这些实验都很少整理发表出去，积压了不少数据，无形中造成了资源的浪费。因此我想抽时间一个个地抓一下，促使快一点把成果发表出去。科研产品比物质产品对“鲜活”的要求更高，“旧货”就没有人要了。最近读Booth（2004）的一篇文章，他用DCM分析了Spelling和rhythm两种任务下的脑激活模式，发现spelling主要激活顶叶，rhythm主要激活顳叶，两种任务同时激活梭状回和额下回。在spelling任务中，顳叶、梭状回和额下回都对顶叶做出贡献（convergence contribution），而在rhythm任务中，顶叶、 梭状回和额下回都对顳叶做出贡献(convergence contribution)。这种分析和我关于优势激活区的设想不谋而合。不同认知任务会激活相同的脑区，但每种任务又存在优势激活的脑区，它在某个任务中起主导作用，从而形成不同神经网络。在Booth的实验中，顶叶就是Spelling的优势激活区，顳叶就是rhythm任务的优势激活区。我们2006年的论文只是提出了一种假设，而没有用自己的数据来直接支持这种假设。Booth的论文使我看到了证明这个假设的可能性。你会DCM的分析方法吗，能用在自己的数据处理中吗？建议你看看Booth（2004）的论文。我们要有自己的假设，而且要用自己的实验来支持这些假设，这样我们的研究才会更有特色。如果我们只是跟在别人的理论后面走，尽管也能做一些事情，出一批成果，但不会有很大的出息。你以为怎样？
（2008年12月27日）
如何解决数据积压问题，至今还是我的一块心病，没有很落实。我自己的精力和时间有限，研究上不可能再和学生“摸爬滚打”在一起，数据积压后，涉及的问题又很多，如果不把课题组的力量有效地运用起来，问题恐怕很难解决。为今之计，我想只能依靠大家了。最好的办法可能是分工包干，一人负责1－2个人的问题。过去有个类似的做法，但还不够明确，分工是弹性的，没有明确的责任，因而效果不明显。你考虑一下，可以负责哪些人？你自己的写作任务已经很重，不忍心给你再加任务，但又不得不这样。
（2009年9月17日）
你们好！昨天散会后，我和x老师交换了一下意见，对毕业论文和发表文章的关系，有了一个新的思考。过去研究生入学后，三年内就是忙于毕业论文，毕业论文完成了，学位拿到了，也就万事大吉了。毕业论文发表不发表，何时发表，完全由研究生自己选择，其结果就造成部分成果积压，只能放在图书馆供大家查阅，不能产生更大的社会效果。这种情况也可以叫做“基于毕业论文”的研究生学习模式。另外一种模式就不同了，可以叫做“基于论文发表”的研究生学习模式，在研究生学习期间，研究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完成课题，发表文章，毕业前把已经发表的成果整合起来，就是毕业论文。相比之下，这种模式可能带来更大的好处：1）主要数据都发表了，不会造成数据积压，2）有了这些可靠数据，提前进行答辩预演也就没有问题；3）学生在毕业前有较好的文章发表了，毕业后找工作也比较容易。大家也许都知道SL，她是我的第一届硕士研究生，以后去美国匹兹堡大学读博士学位，期间她在JEP上发表了多篇研究论文，后来她就是靠这几篇论文毕业的；1999年我出访英国纽卡斯尔大学，当时我校外语系的ZH在该校语言系读博士学位，期间在国际语言学刊物上发表了7篇文章，毕业前她问导师，要不要再做毕业论文？导师回答，不用了，你把这些文章串起来就可以答辩了。现在我们所的一些年轻老师也是按这种模式培养学生的。基于这种考虑，我原来和大家说好的安排要做修改和调整：先交文章，尽可能送出去发表，后交毕业论文。毕业论文应以发表的文章为基础。文章写好了，才参加答辩。这样可能提高工作效率，降低数据积压带来的问题，同时也为大家毕业后找工作创造更好的条件。博士生和硕士生都按这种模式，但要求上（如中文或英文）可以有区别。以上意见，请认真考虑，做出相应的、切实的安排，并将安排告诉我。如果有什么问题、意见或建议，也望及时给我反馈。
200909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