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鄭瑋寧
嫻熟人類學的朋友應該對bricolage這個字詞有印象,卻不免狐疑:為何愛情會與Lévi-Strauss有關呢?
Lévi-Strauss在The Savage Mind一書中,以bricolage來描述「原始人神話性的思想」(這個詞的當代意涵叫做「擁有不同於西方科學理性思考的另類知識論之人群」)的特徵,係以異質的劇目(repertoire)來表述自身;神話思考必須使用這些異質的劇目,因為它沒有其他可堪支配利用的劇目(亦即,神話思考有其特殊的本體論)。因此,神話思考即是那能解釋兩者間(例如,意象與概念之間)可被感知的關係之intellectual bricolage。對他而言,原始人對待知識有如一名bricoleur,她/他會用雙手與不同的方法來完成一項工作。這一點使bricoleur有別於學有專精的工匠,且不同於英語世界所稱的odd job man 或handyman。Bricoleur有能力從事各項零碎的工作,是Jack of all trades,專業的凡事動手做之輩(我在田野中遇見好些人,他們在經歷台灣社會經濟變動的歷史過程中,都曾展現創造bricolage的天份)。無庸置疑,這與Lévi-Strauss心中代表西方科學理性的工程師對待知識的方式大異其趣(STS的內行讀者可能會大聲反駁:代誌不是像你講得那麼簡單!對,我明白;我只是在講人瑞人類學家Lévi-Strauss的說法)。
從日常生活與田野中,我發現戀愛中的人很像bricoleur之處在於:大家都是在具體的處境中,找到面對個人情感的方法。當資本主義帶來公、私領域的分離時,浪漫愛從婚姻關係中被解放出來成為女人去追尋自我的憑藉;而當女人不再將愛與婚姻的結合視為理所當然時,所謂傳統戀愛行為模式便難再以有效預測與引導雙方的互動方向與結果。在這些條件下,行動者必須開疆闢土,在互動過程中漸漸形塑所有關於愛的一切知識、慣行甚至是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