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面部表情及其判断的初步探讨
情绪，尤其是表情在达尔文那里受到了充分的重视。达尔文指出，情绪是人类种族适应生存和演化的产物。他认为，人类表情和动物表情有着一定的连续性，它们是进化过程中适应性动作的遗迹，具有适应性和信息传递的功能（Darwin,1882）。
在以后对表情的理论研究中，许多学者继承和发展了达尔文的学说，例如，伊扎德曾指出：情绪在适应和生存上起着核心的作用，具有适应性和机动性；情绪的发展和种系的进化是互相平行的。他尤其强调面部表情的作用，其有力的证据是：比较解剖学和比较心理学研究证实了脊椎动物某些等级的种系中，以行为尤其是面部活动为手段的通信活动起着日益重要的作用。例如，罗猴已具有各种可区分的面部肌肉运动，而猿类有了更多的面部肌肉的分化，并表现出与其身体动作相对独立的面部表情模式如怒、怕、快乐、满足、悲伤。这说明面部肌肉系统的分化和情绪的分化是一致的，也意味着面部表情作为有机体在种族进化中适应生存的产物和手段已经在神经、肌肉组织中程序化，从而在进化和变异中保存下来，并被假设储存在背部下丘脑，成为脑的程序化的先天特性和反应模式（Izard,1977，1978）。
面部表情的先天模式的证据还在于：人类婴儿所具有的社会适应和人际通信能力也是通过先天表情实现的。从新生儿时期起，婴儿就具有与成人交互传递感情的能力，如通过微笑、哭声、皱眉向成人表明他们所处的生理状态，是喜、怒还是哀、乐，通过情绪表情吸引成人接近、拥抱、抚慰或哺育他，而婴儿的主动表情尤其是唤起母亲感情的重要源泉。母婴间的感情联结正是在这种交往中建立的，它是婴儿生存和健康成长的关键。大量研究证明，婴儿表情所表现的这种交往能力、他们的早期情绪反应和表情的生理知觉图式是本能的，是在种族进化中固定下来的先天特性。对先天盲童的表情观察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情绪又是个体社会交际活动的产物，受社会文化的修饰、夸张或掩盖。由此而产生的情绪的复杂性多年来一直引起人们的研究兴趣。
就在达尔文到伊扎德的一百年间，人们对表情测量进行了很多研究。最具有代表性的是伍德沃思（Woodworth,1938)的工作，他提出了六种基本情绪：(1)爱、愉快、幸福；(2)恐惧、痛苦(忍受)；(3)惊奇；(4)愤怒、决心；(5)厌恶；(6)轻蔑。从而首次建立了辨认面部表情的系统量表。
经过多年的几乎完全停顿之后，埃克曼于1971年提出的面部表情编码技术(简称FAST)、埃克曼和弗里泽尔（Frieser）于1978年建立的面部肌肉运动编码系统(简称FACS)，以及伊扎德和多尔蒂（Dougherty）于1979年制订的最大限度辨别面部肌肉运动编码系统（简称Max)和1980年建立的表情辨别整体判断系统(简称Affex)都为辨认表情提供了客观而有效的测量标准。他们所判定的表情模式已被广泛地采用为测量情绪表情的工具。
面部表情测量的工作也在中国相继开展。孟昭兰等(1985)对中国婴儿的面部表情模式进行了初步确定工作，建立了中国婴儿愉快、悲伤、惊奇、愤怒、惧怕、厌恶六种面部表情模式，并与Max系统取得了很大的一致性，从而首次在中国证实了上述六种基本情绪的跨文化性。
鉴于支持面部表情理论的根据日臻全面，我们认为有必要对成人的面部表情进行研究并与婴儿表情进行比较。这类工作不但可以在理论上验证上述关于表情的观点，而且也为探索我国自己的面部测量技术创造条件。本实验也就是孟昭兰等人的工作在中国成人上的进一步延伸，它试图通过中国成人的面部表情的探究进一步验证：基本情绪是具有跨文化的相通性并具有各自特定的跨文化的面部模式的，这个模式无论在编码(即表达)或在解码(即辨认)时都表现出一定的面部各部位肌肉活动模式和强度的特点。
为此，本实验选择伊扎德（Izard,1980)提出的10种基本情绪：兴趣、愉快、惊奇、哀伤、愤怒、厌恶、轻蔑、恐惧、害羞、内疚，对中国成人的面部表情及其判断(表情解码)进行了初步的研究探讨。
一、方法
（一）被试
表情照片制作被试：男女大学生各一名，年龄均19岁，均有一定话剧表演的训练和经验。
表情模式评定被试：30名非心理学专业的大学生，男女各半，年龄为21～22岁。
（二）程序
1．面部表情照片制作
(1)情绪引发：先向被试说明要引发情绪的定义、产生的原因、性质，让被试据此想象相应的情绪表情并表现出来。在被试想象时给予相应的语言提示材料。
指示语：“请你分别做出十种情绪的面部表情。每做一种表情时，向你说明这种表情的性质、定义、产生原因及特点，据此你想象相应的面部表情并表达出来。这时主试还给你一些语言提示以帮助你想象及做出表情。做出的表情要保持5～10秒，但可以有程度的不同。”
每种情绪表情引发的指导语和语言提示材料见附录。每种情绪表情根据需求可引发多次。每种情绪引发后让被试休息3～5分钟。
(2)表情照片制作：引发出情绪表情后拍摄面部照片，每个被试每种表情拍20张，以抓拍合乎实验要求的典型照片为标准制作照片。
(3)表情照片初步筛选：每种表情照片选出典型水平不同的10张。10种表情共选100张照片。以这100张照片为材料进行各种评定实验。
2．表情评定
(1)限制性分类评定：为了检验对10种基本情绪辨认的一致性，把100张照片同时呈现给被试，给出10种情绪的名称，要求被试对照片的表情逐一辨认并按10种表情进行分类。对每张照片的分类判断以指出其所代表的引发情绪的名称为正确。
(2)典型程度评定：为了检验辨认照片上呈现的表情所凭借的可能的客观根据，采用以下无标准和有标准两种评定方式。
①无标准典型程度评定：把每种表情的10张照片一次呈现给被试，告诉被试此表情的名称，让其按10张照片的表情典型(代表)程度，即按表情的面部肌肉活动组合模式和活动强度排出顺序等级，典型程度高，顺序等级高。
②有标准典型程度评定：采用孟昭兰等(1985)所确定的中国婴儿基本情绪面部表情模式为标准，要求被试据此对每种表情的10张照片排出顺序等级，越接近婴儿表情标准，典型程度越高，顺序等级也越高。由于1985年的工作是初步尝试，有些表情照片的选择不够典型。例如1985年文第60页附注中说明的：该文所附照片No．13作为厌恶表情并不典型，在自由评定中25％的人评定为轻蔑，27．5%的人评定为有疑问。在本实验的成人―婴儿比较中，我们把这张照片作为轻蔑表情来使用。此外，1985年文所附照片No．4在自由评定中作为愉快的一致性仅为30%，该文已作分析，认为它不是典型的愉快照片。本实验中将此照片作为厌恶表情使用。特此说明。
两种典型程度评定的实施先后顺序随机安排。
3．统计处理
(1)对限制性分类评定，求出每张表情照片的分类评定一致性百分数(正确判断出此照片表情的被试人数占总人数的百分数)；按百分数大小排出顺序等级，百分数高，即对照片表情正确判断的人多，也就说明此照片表情的典型程度高，易于辨认，它的等级也高。用这一百分数和等级代表每张照片对本表情的典型代表程度。
(2)对无标准和有标准两种典型程度评定，分别求出各照片30名被试所给出的顺序等级的平均值，并据此求出两种评定结果的等级相关和显著性差异的t考验。
(3)对分类评定一致性百分数大小顺序等级和无标准典型程度评定平均等级间求等级相关。
二、结果与分析
本实验结果及分析分三部分。
（一）限制性分类评定的结果及分析
对每种表情选出限制性分类评定一致性百分数最高的照片作为此表情模式的代表本实验所得照片在本文中均未列入。请参阅《心理学报》上原文。，结果如表1。
表1 大学生对成人面部表情限制性分类评定的一致性 N=30
表1显示，愉快、愤怒、轻蔑表情有很高的辨认一致性，No．2、No．5、No．7的辨认一致性百分数分别为100．0%、96．7%、100%，均在95．0%以上。其次，No．3(惊奇)、No．9(羞怯)、No．1(兴趣)、No．4(哀伤)、No．10(内疚)也各有80．0%、86．7％、76．7%、76．7％、76．7％的较高的一致性。再次是No．6(厌恶)和No．8(恐惧)各自的一致性百分数为66．7%和50．0％。以上数据显示，总的来说，分类评定的一致性是很高的。这一点暗示人们使用着一个共同的辨认标准。对于这个标准我们只能从情绪表情具有着客观的物质基础来解释。否则，让我们设想表情是一种主观自生的东西，人们对它的辨认也是任意的，那么，人们则无从遵循统一的尺度。为了说明这一点，请看下面典型程度评定的结果与分析。值得指出的是，10种情绪辨认中，以恐惧(No．8)和厌恶(No．6)的判断一致性为最低。原始记录表明，No．8的判断一致性较低是因为有40．0％的人把它判断为惊奇表情。这一结果和孟昭兰等的研究结果相似,其原因可能是它对恐惧表情代表的程度不够典型。不够典型是因为恐惧表情常为惊奇相伴随，含有与惊奇相似的部分表情成分。根据汤姆金斯(Tomkins,1983)的神经梯度理论，恐惧和惊奇的区别只是神经放电在强度上有差别的结果。按照汤姆金斯的观点，对本照片可分析为：被引发者在想象中所作出的恐惧表情，如果在程度上有一些轻重的出入，就会产生接近惊奇的效果。与此相似的是，No．6(厌恶)易同轻蔑相伴随，有10．0％的人把它判断为轻蔑，这可能是由于被引发者在想象中作出的厌恶表情在社会夸大和修饰的可能性中部分失真而引起被试的判断误差造成的。
（二）无标准典型程度评定与限制分类评定间的相关性考察和分析
表2表情分类评定一致性高低顺序等级与无标准典型程度评定平均等级间的相关水平
表2中除厌恶、轻蔑表情外，其他表情的两类评定均具有0．50水平以上的相关。由于典型程度评定是依据表情的面部肌肉活动组合模式和活动强度的，因此，这种高水平的相关就意味着对表情的分类辨认判断也可能是以面部肌肉活动组合模式和活动强度为依据的，这也就是说，面部肌肉活动组合模式和活动强度所体现的表情越典型，此表情在辨认判断中就越易被确认，辨认的正确率也越高。这似乎可以证明，人们在社会交往中对面部表情的认知尽管看来是凭经验作出的，但实际上它说明，情绪和表情是一致的，它们的发生都是某些客观物质过程的结果。
在厌恶、轻蔑两种表情上所显示的两类评定结果的低相关(相关系数厌恶为0．35，轻蔑为0．48)，正如在限制性分类中所分析的，可能由于这两种表情本身常相互伴随，构成组合的表情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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