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自我与超我
建立心理结构意味着藉由认同与内化作用在心灵里创生新的心理代理机构。在人格中的这个新代理机构,即自我与超我,肩负起以前由外在客体诸如父母所执行的功能(cf. Ogden,1983,p.228)。
对克莱茵而言,客体关系是从出生即存在的。与最初客体的关系以及接受该最初客体即乳房,对于自我与超我的发展扮演着一个很重要的角色(Klein,1959/1975i,p.251)。克莱茵藉由内射主要好客体,即母亲的乳房,来解说自我的形成(Klein,1946/1975f,p.180)。婴儿把乳房与那些乳汁都摄取进去了。好乳房成了自我发展的重要焦点。(自我实际上在出生时即已存在。)母亲这些好的方面(她的慈爱、喂食与照护)填满了婴儿的内在世界并成了自我所认同的种种特质。这些内射的客体成了进一步心灵发展的组织者,同时恒常不断地被其它客体所修正。
更特定地讲,婴儿作为其自我保护的部分来看,把死亡本能及力比多或生命本能偏向到外在客体上,即是那令人挫败或让人满足的乳房上。借着这个保护手法,即有时内射有时投射,婴儿乃创造出自我与客体的混合物,亦即发展中自我的核心。就如同婴儿把破坏性的感受予以分裂般,把一部分保留而把另一部分向外投射出去,如此婴儿可分裂掉力比多,将一部分力比多向外投射而把剩余部分保留在内里。那保留的部分,即好的感受的片断,则和那理想的好客体,即乳房能建立起关系。
在自我发展的早期阶段中,婴儿的内在世界是包含客体与自我影像在内的一整个浑沌(a chaos),是没有凝聚连贯的部分客体的一个世界。婴儿要因应这个世界,在其生命的最初几年中,要从部分客体移转到整个客体,从片断自我到较凝聚连贯的自我。婴儿在一开始其分化及精确感知现实的能力容量是有限度的。因之,根据克莱茵的说法,婴儿在它们的世界中充塞着它们自身的恐惧、贫困以及贪婪。带着愈来愈多的成熟性,那些混乱的幻想变得愈来愈统一,终于婴儿克服掉必须要对客体有全能式控制的错觉;也就是说,愈来愈少投射及内射机制而具有愈来愈多更精确的感知能力。
就像自我,超我进行外在客体先前所进行的功能,也是投射及内射过程的结果。婴儿把它崩解性、强求性的特质投射到客体-即乳房上,并且把客体影像再内化为它本身与客体的混合物,如此以致婴儿本身的贪婪可转化为一贪婪乳房的影像,而使之成为强求性的超我(Grotstein,1981b)。然后,超我就是婴儿式的贪婪投射到强求的、令人挫败的坏乳房上,然后成为内化的迫害性客体。分裂机制可以把这个内化的混合物各部分加以分离,以便内化的迫害者或良心看起来像是异己(alien)且不是自体或"我"("I")的一部分(Klein,1948/1975g)。
孩童从本身内里创造出非现实的、幻想的伤害它们的父母的影像,他们似乎是会割、会吞噬、会咬。这些危险客体乃内化为野兽和怪物,而孩童害怕会被吞噬和毁灭。(脑中浮现出Maurice Sendak的书「野生物在那里?」〔Where the Wild Things Are〕可为此例说明)这些内化的野兽和怪物,和婴儿的贪婪与害怕混合在一起,成为超我,即会咬会吞的内化客体。
当然,超我并非精确地可代表真实的父母,而是婴儿从它们自身的感受和幻想所修正与改变过然后放到自身里面的幻想的父母影像所建构而成的(Klein,1933/1975c)。事实上,会使早期的超我变得那幺严厉是因为孩童本身的感受以及那食人肉的、虐待性的冲动所致(Klein,1927/1975b)。孩童在经验这些相互影响的客体或父母,其方式是具体的,就好象内在有个活生生的会伤人的和迫害人的人物(Klein,1946/1975f)。当然,如果孩童内在所经验的世界是人们彼此和平相处,那幺就会有更多的内在和谐与整合。那幺在自我与超我间也就会较少冲突,而不会是对某一会吞噬人的内在迫害者的恐怖。
克莱茵根据她对超我的严厉性以及它那幺早即出现的观点(这是和当时通行的弗洛依德学派观点相反)来建造她的孩童游戏治疗。游戏治疗唤起孩童把它们内在影像世界及内射等投射到玩具、洋娃娃及治疗师身上。克在和一位年仅33个月大的幼婴-莉塔进行治疗时即面临到一个严厉的、冷酷无情的超我。该超我的结构通常是由残酷的、负面的且会制造焦虑的人物所显示出来(Klein,1929/1975j)。在游戏治疗中,莉塔扮演一位严格且动辄得咎的母亲,她对待小孩-由一个洋娃娃或克莱茵本人所代表-非常残酷。从莉塔的情感矛盾现象,她对被惩罚的极端需要以及她充满内心的愧疚感与夜间惊恐症等,克氏下结论认为超我的产生比弗洛依德所曾假设的年纪要早得多久(Klein,1928/1975d,1946/1975f)。
克莱茵在结构的观点上和弗洛依德与费尔邦不同。弗氏把本能能量和结构要素分开来看,但克氏则认为它们是不可分开的(Grotstein,1981a,p.389),而费尔邦也一样。对克莱茵而言,驱力是(属于)关系性的;她视幻想为再现本能,而该幻想则是力求和客体做接触。人格基本上是包括和这些内在客体种种关系的幻想。其结果是自我和本我间的区别模糊不清,倾向看待两者均为同一心理代理机构的某一面向。弗氏则清楚地区分了自我和本我。对他而言,心理冲突源自本我的本能威胁到自我,而冲突只有一旦本我和自我分化清楚时才能发生。(这大约是在二到三岁左右,接近伊底帕斯期的开头。)由于克莱茵比较不把重点认为本我是一个结构而比较认为幻想似乎可合并本我和自我成为同一心理代理机构的面向,这使得她下结论认为冲突在最早某个可能的发展阶段是可能产生的(Grotstein,1982a,p.488)。克莱茵提出一个功能性的自我,在生命的一开始就有其防卫机制,而这一点意味着婴儿在那个阶段中具有比弗洛依德所描述的更为高级层次的心理组织。
克莱茵和费尔邦都一致认为他们把本能能量与结构之间的区别模糊掉,结果视人格为内在客体的经验与幻想之最高集结点。克莱茵和费尔邦不同的地方是她认为好乳房和坏乳房都是内射的;费尔邦则认为不需要去内化好乳房,只需要去内化坏乳房。他的推理是内射过程是一种带防卫性的,而只有威胁性的坏客体需要加以防卫,好客体是不需要的,它可被允许继续留在外在现实里。
但克莱茵相信好的、内化的乳房,作为生命的资源,是自我一个很具生命力的部分。克莱茵主张婴儿会内化好的乳房作为一种在自体里面获取及保有那可给予保护及给予生气的强有力的好或理想客体。对这份理想化客体的内在保存是必要的且是对同样存在于婴儿身上的死亡本能的一种重要保护。这些形成超我的内在客体在自体的经验里是比那些形成自我的更具有一较可分离且异化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