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是天生的本质主义者
心理学家苏珊·吉尔曼在她的着作《儿童的本质》（TheEssentialChild）一书中提到了她自己的一个故事。当她还是四五岁的小孩子时，她问她妈妈，男孩跟女孩到底有什么不同。她妈妈回答说：“男孩有小鸡鸡，女孩子没有。”她难以置信地问：“就这样而已吗？”在了解到男孩跟女孩在穿着、行为以及玩耍方式等方面的不同后，她开始寻找更有意思的、更深层次的不同。她写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为了说明自己从小就是个本质主义者，以此引出她的观点--所有的儿童都是天生的本质主义者。
这在心理学领域显然是个很有争议的观点。瑞士发展心理学家让·皮亚杰（JeanPiaget）的观点直到今天仍被一些知名学者拥护，是心理学领域的主流观点。他认为，儿童一开始认知世界都是凭着表象，局限于他能看到、听到以及触摸到的范围。本质主义有其历史和文化渊源，在心理学和生物学领域，这个渊源就是由哲学家和科学家先后得出的一个发现、一个理论--绝大多数人永远都不可能靠他们自己完成自我认知。
虽然我们至今都没法建立起本质主义起源的完整理论体系，但是我认为在很多情况下，本质主义并不都有文化渊源，它仅仅是普遍存在于人类社会中，现在已经有大量证据能够支持这一点了。
以下要罗列的很多研究成果都来自发展心理学。我们知道，即使是婴儿也能从他看到的物体外观上推断物体的隐形属性。如果一个9个月大的婴儿发现只要他碰一下某个盒子，它就会发出声音，那么他在看到类似盒子的时候就都会去触碰，希望听到类似的声音。再大一点儿的孩子会根据事物的归类方法给看到的东西分类。
在一个针对三岁儿童的实验中，研究人员给他们看一张知更鸟的图片，并告诉他们这种鸟有个隐藏的特征--它的血液中有一种特殊的化学成分。接下来，研究人员给孩子们展示了另外两张图片，一张图片上是一种与知更鸟外形相似但不属于同一分类的动物（像是蝙蝠），另一张图片上是一种与知更鸟外形不同但同属一类的动物（像是火烈鸟），然后问孩子们，哪一种鸟也有那种隐藏的特征？孩子们会根据生物学分类选择火烈鸟而不是蝙蝠。
虽然这个实验并不能说明儿童是天生的本质主义者，但可以肯定，儿童对比表象更深层次的东西非常敏锐。
在另一个实验中，证实了不到两岁的幼儿也具有这种敏锐感。在实验中，孩子们认为，如果把狗的内脏、血液以及骨头都拿走，那么这只狗就不再是狗了，相反，如果改变狗的外表，那么不管变成什么样它都还是一只狗。同时，孩子们更倾向于将有共同内在特征的东西归为一类并统一命名，例如，他们将有同样填充物的东西归到一类，而不愿意将仅仅具有表面共同点的东西归为一类。举个例子，他们不会因为动物都被关在动物园或一个笼子里就将它们归为一类。
我在耶鲁的同事弗兰克·凯尔（FrankKeil）找到了一些有力证据来证明儿童也可以是本质主义者。
他给一群孩子看一组加工过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头被装饰成一棵仙人掌样子的豪猪，一头披着狮子皮毛的老虎以及一只被打扮得很像玩具的小狗。结果发现，孩子们在面对这些五花八门的装饰、变形的动物时还是不为所动，他们不管图片上的动物看上去如何，仍然认为它们是豪猪、老虎、小狗，而不是仙人掌、狮子、玩具狗。只有当这种加工、变形涉及内脏器官的时候，孩子们才会被说服，认为这些动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种动物了。
跟成年人一样，儿童也会根据事物的内在属性归类。
心理学家苏珊·吉尔曼在一次给她13个月大的儿子本杰明看她衬衫上的纽扣时，跟他说这是“按钮”。于是，本杰明就开始试着去按它。虽然他觉得它看上去跟他的电动玩具上的按钮不太一样，但是他却知道这颗纽扣跟按钮是同一种东西。
在更大一点儿的孩子身上，你能发现词语在他们身上的微妙影响力一点儿都不亚于大人。一个4岁的孩子曾经如此描述他的有点儿暴力倾向的玩伴：“加布里埃尔不仅仅是打了我，他还打了其他的小朋友，他是一个会打人的孩子，对吧，妈妈？他是一个会打人的孩子！”这个孩子把重音放在“会打人的孩子”上，他可能认为这种打人的行为是加布里埃尔天性的一部分。
苏珊·吉尔曼和另一位心理学家在她们的一个实验中告诉一群5岁的小孩子，有一个小女孩经常吃胡萝卜，她是一个“吃胡萝卜的人”。这个名字使得这群孩子开始认为，这个小女孩一直都在吃胡萝卜，过去吃，未来也会吃，即使她的爸爸妈妈不同意她也会吃，因为这是她天性的一部分。
有些学者认为，儿童只有在涉及动植物时才会具有本质主义倾向，但是就我自己的研究来看，我发现儿童对日常器物都能用本质主义归类分析。当他们听到一种新器物的名字时，他们习惯于按照该器物的用途而不是外表或其运行方法归类。
同样地，在给人群分类时，儿童也会使用本质主义。事实上，有个本质主义的着名实验就是关于性别差异的。当女孩被问到为什么男孩喜欢去钓鱼而不是将时间花在化妆上的时候，她会很肯定地说：“因为男孩天性如此。”7岁大的孩子会赞同诸如“男孩跟女孩有着不同的生理结构”以及“因为上帝就是这样安排的”的说法，这说明孩子们在区分性别时分别从生理角度与精神角度应用了本质主义。慢慢长大后，孩子们才会认为也应该将社会文化因素考虑在内，也会认同男女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他们成长的环境不同”。只有在孩子们慢慢地被社会化之后，他们才会考虑社会文化因素。
这类研究还在继续开展，不过我们已经得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共识：孩子们都是天生的本质主义者，而且他们应用本质主义的范围十分广泛，既用在对动物和器物的分类上，也用在人群的分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