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俄狄浦斯情结对人格的影响
俄狄浦斯情结在人格的建构中,及人类欲望的定向上起到了一个基础性的作用[1]。
弗洛伊德在讨论人格形成的问题时,依然是基于儿童性理论开展的。在关于幼儿的生殖器期的力比多的文章中(1923),他发展了儿童生殖器阶段的两性的假设——即,在俄狄浦斯情结的统治的高点上——仅有一个器官,阴茎。因此,由于对阴茎的关注引发了儿童对出生问题的解释、对性别的认同,确定自己在这个三角关系中的位置。这一位置的确定对于人格形成起到关键性作用。
俄狄浦斯情结对于人格结构的影响主要是在他的第二个拓扑结构中,即它我,自我和超我这个人格三分的结构,尤其是对超我和自我理想的影响。弗洛伊德将这个结构在内在的人格的拓扑结构的起源中起的作用与俄狄浦斯情结的衰弱及进入潜伏期相联系。他强调[2],对于这个情结的一个解除,如果自我的获得没有比这个情结的压抑更多,后者就持续在它我中的一个无意识的状态下,最后它将表现在它的病理性的效果上。因此,人格结构的问题涉及到认同和俄狄浦斯情结的解体这两方面的作用。
弗洛伊德在《群体心理学与自我的分析》中论述了三种情况的认同的作用[3]。第一,认同作用是与另一个人情感联系的最早表现形式。它在俄狄浦斯情结的早期史上起一定作用。小男孩会表现出对他的父亲的特别兴趣——他愿意像他一样长大,并成为像他那样的,处处都要取代他的位置。这种认同稍后,男孩子开始按依恋形式形成向他母亲的真正的对象投注。而正常的俄狄浦斯情结源于这二者的融合。当小男孩注意到,父亲横阻在他和母亲之间的时候,他与父亲的认同就带有敌意的色彩,他可以就他母亲本身而取代他父亲。认同作用从一开始就是矛盾心理的,他能如此容易地转变成一种柔情的表达——就像转变成排除某人的愿望一样,就像力比多组织最早的口欲期的衍生物一样行动——通过将渴望和珍视的对象吃掉而被同化,并以此消灭对象本身。这一点也不难在人类学的资料中找到证实。食人俗在人类诸多民族中都曾存在过。文献记载古代北美洲的休伦人如见所杀的人很勇敢,便把他的心取烘烤,割成小块给男的儿童吃,可以获得死者的勇气。许多非洲的部落和南海群岛的土人也为这一动机而食人[4]。
回到俄狄浦斯情结的解除上,弗洛伊德论述道,与父亲认同的随后发展容易被忽视。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俄狄浦斯情结发生了转向,父亲被当成是一种女性气质的对象——性本能直接要求满足的对象;在此过程中,与父亲的认同就成为与父亲对象联系的前驱。同样的情况——经必要的替换——也适用于女婴。与父亲认同和选择父亲作为对象之间的区别,容易用公式陈述出来。在前一种情况下,一个人的父亲就是这个人想要成为的东西;在后一种情况下,父亲就是这个人想要占有的东西。也就是说,这种区别依赖于这种联想是依附于自我的主体还是依附于自我的客体。
第二,把自己置于与别人同样情境的可能性或愿望为基础的认同,完全不考虑被模仿人的任何对象关系。一个人的自我在某一点上感知到与另一个人的自我有意义的类似性,认同作用可能随着对某些个别人分享的共同性质产生任何新感觉而出现。群体成员之间的相互联系就属于这类认同作用的性质——以重要的情感共同性质为基础。
第三,认同作用以退行的方式成为对力比多对象联系的一种替代,正像靠对象内向投向自我一样。如一个小女孩产生了与她母亲同样的痛苦症状。认同机制可能来自于俄狄浦斯情结;这种情况下,它代表女孩子取代她母亲的敌意愿望,该症状表达了她对她父亲的对象爱。在一种罪恶感的影响下,致使她替代母亲的愿望得以实现:“你想要成为你的母亲,现在你成了。”这也是癔症结构的完整形式,另一种情况也可以是症状与所爱的那个人的症状是一样的,如同《少女杜拉的故事》中,杜拉模仿她的父亲的咳嗽一样[5]。在这种情况下,认同机制替代对象选择而出现,对象选择被退行到认同机制。这里说明了认同是情绪联系的最早而又最原始的形式,对象选择退行到认同作用中,而将自我表现为对象的特征。在这种情况下,自我有模仿他不爱的人,有时模仿他爱的人。这种认同作用是部分的,仅仅从他的对象人那里吸取单一的特性。
除了这三个方面,弗洛伊德还将认同作用扩展到心理学的“感情移入”的过程。这个过程在理解他人内心存在的,而对自我又是陌生的东西中起最大的作用。在这个过程中,自我理想从自我中分离出来。对于一个年轻人而言,如果在俄狄浦斯情结意义上不同寻常地长期而强烈固着于他的母亲。但在青春期结束后,当他面对通过对象选择代替他母亲的时候,情况将出现转变:这个年轻人不是放弃他母亲,而把自己与她认同;他把自己转变成他母亲,现在为他自己寻找他的自我的对象——他能给这个对象以他从母亲那里体会到的爱和关怀。这将导致同性恋倾向。这一点与儿童因失去心爱的东西而认同它,将自己变成它的情形是类似的。弗洛伊德引用了1920年,《国际精神分析杂志》发表的观察报告[6]:
不幸失去一只小猫的一个儿童直截了当地宣称,现在他自己就是那只小猫,并因此在地上到处爬行,不在桌上吃饭等。这是对象内投射有结果,但是导致这个结果的内在机制是怎样的呢?
弗洛伊德在《群体心理学与自我的分析》中,用自我理想这个术语来解释了对于真实的或感情上失去所爱的对象而表现出的忧郁症的情感移入的机制。他发现忧郁症[7]的主导特征是对自我残酷的自贬,并与无情的自我批评和痛苦的自我责备结合在一起,这种蔑视和这些责备指向对象,代表自我向对象的报复。对象的阴影落在了自我身上。这表明,自我被划分成两半——其中的一半反对另一半。它包含着自我的良心和批判力,甚至在正常时刻对自己持批判态度。自我形成了某种能力,使自己从其余的自我中分离出来,并与它们发生冲突。我们称之为“自我理想”。其功能是自我观察、道德良心、梦稽查及压抑。它是幼稚的自我从中享受自足的原始自恋的后续。自我理想从环境的影响那里逐渐收集环境施加给自我,而自我又不能达到的要求,于是,当一个男人不能被他的自我满足时,仍然可能在从自我分化出来的自我理想中找到满足。当自我中的某些东西与自我理想相符合时,总是出现狂喜的感情。而罪恶感及自卑再此也能理解为自我和自我理想之间的紧张的表现。从症状学的角度来看自我和自我理想的关系。弗洛伊德分析,在躁狂症病例中,自我和自我理想融合在一起,以致处于狂热和自我满足的心境并不被自我批评所困扰的这个人,他的自责全部被快乐取消了,而忧郁症的悲伤是他自我的两种动因之间的尖锐冲突,过于敏感的自我理想无情地谴责处于自卑和自贬错觉中的自我。
在《自我与它我》中,弗洛伊德对自我的概念作了进一步的论述。他将自我解释是它我的一部分,是通过知觉-意识的媒介已被外部世界的直接影响而改变的那一部分。自我寻求把外界的影响施加给它我,并努力用现实原则代替在它们中本能所起的作用。自我代表理性和常识的东西,它和含有情欲的它我成对照。
弗洛伊德还认为,除了前意识知觉系统的影响外,还有另一个因素对形成自我并使之从它我中分化出来发挥作用。一个人自己的身体,首先是它的外表,是外部知觉和内部知觉皆可由此产生的一个地方。这一点可以像任何其他客体一样被看到,但它把两种感觉让给了触觉,其中一个相当于内部知觉。自我首先是一个身体的自我;它不仅是一个表面的实体,而且它还是一种表面的投射。自我基本上是从身体的感觉中派生的,主要是从身体表面产生的那些感觉获得的。因此,可以把它看作是身体表面的一种心理投射,它代表心理结构的外现。
弗洛伊德在《自我和超我》中,假定自我中存在一个等级,一个自我内部分化的阶段,即“自我理想”或“超我”。由此,他解释在忧郁症那里,是失去了的对象又在自我之内恢复原位。也就是对象贯注被一种认同所取代,这种替代作在形成性格方面起很大的作用[8]。
最初,在人的一生的原始口腔期,对象贯注和认同作用是很难互相区别开的。弗洛伊德假设对象贯注在以后是从它我中产生的,在它我中性的倾向是作为需要而被感觉到的。在开始的时候,还不很强壮的自我就意识到了对象贯注,要么默认它,要么通过压抑过程来防备它们。用认同作用代替对象选择的一个有趣的类似情况可以在民族的信仰里和以此为基础的禁忌里发现,即被吸收为食物的那些动物的属性成了食用它的人的性格的一部分。
当一个人不得不放弃对象时,在他的自我中会发生对象在自我中的复位。通过心力内投,一种退行到口腔期的机制,可以使自我更容易放弃一个对象。这种认同作用可能是它我能够放弃对象的惟一条件。由此,自我的性格就是被放弃的对象贯注的一种沉淀物,它包含着那些对象选择的历史。从另一方面说,对象选择向自我的转化,使自我获得对它我的控制。当自我认同为对象的特征时,便把自己作为一个爱的对象强加给它我。这样发生的从对象力比多向自恋力比多转化,从而达到了对性目的的放弃,这是一种失性欲化的过程,是一种升华作用。
如果认同作用占主导地位的情况下,认同的数量而多强大,且互相不容,使认同作用被抵抗而互相阻断,可能会引起自我的分裂或形成多重人格,各种认同作用轮流占有意识。
童年最早期的第一次认同作用的影响是普遍和持久的。这可以追溯到自我理想的起源。它源自一个人的第一个而且也是最重要的认同作用,以父亲自居的作用,这是在每个人的史前期就曾发生的。弗洛伊德认为这不是最初对象贯注的结果,而是一种直接的,即刻的认同作用,比任何对象贯注都早。也可以说是以父母自居的作用,因为在儿童获得性别差异的确切知识之前,他还无法区别他的父亲的母亲的价值,弗洛伊德在此简化了只讨论以父亲自居的作用。
回到俄狄浦斯情结中,小男孩在很小的时候,就发展了对他母亲的对象贯注,最初和母亲的乳房有关,这是最早的依赖原型,男孩以父亲自居的方法来对付他的父亲,这两种关系曾同时存在,直到对母亲的性愿望变得更加强烈,而把父亲看作是他们的障碍,这就引起俄狄浦斯情结。于是以父亲自居的作用就带上敌意的色彩,并且变成了希望驱逐父亲以取代他对母亲的位置,男孩对父亲的关系就有了心理上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