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精神分析及其他
作者: 邬锐 / 4204次阅读 时间: 2018年7月19日
标签: 莎士比亚
www.psychspace.com心理学空间网
“时间偏离它的轨道……”

l.q:F2q"kZi0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五场心理学空间 U\+zV"\J9X:P \

心理学空间7|2we2@WO+Y#\

引子:门之自由-联想

+{5e7xA8A5X5T0心理学空间.O'b)MSgiK c%N

伦敦,女公关经理海伦意外被炒,提前下班,刚到站台,一班地铁即将开动,黄色警示灯闪烁的片刻,快步上前的她却恰好被挡在门外……意想不到的是,之后她又遭遇了一场抢劫而被送进医院;当她回到家时,当作家的男友杰瑞才起床,正在洗澡中……

Auv!Lx?0心理学空间|6QU%utU

时间重新倒回到滑动门关闭的刹那,海伦赶上了那班地铁,她发现身边坐着的陌生男子詹姆斯非常迷人,令她怦然心动。当她回到家时,惊讶而愤怒地发现杰瑞和他的旧情人正躺在床上……

5_A O"A Q0

+~dDS%j(k1a G&zTP0这是英国电影《滑动门(SlidingDoor)》的基本情节。地铁滑门的翕张之间,海伦的生命旅程进入了平行宇宙的两个空间。心理学空间Bk4bV0J1K

心理学空间7YB$} N/fbR K

心理学空间1a#^{.T${:K3E
《滑动门(SlidingDoor)》所描述的现象可以用一个古老的名词来概括——“混沌Chao”。“蝴蝶效应”作为它的代名词,在现代社会中获得了极高的知名度。原本在气象学领域中艰深的理论发现,居然也扩展应用到无法数量化的人文艺术领域。“混沌”虽然在人文感悟方面与科学论证有着天壤之别,但其中所揭示人类生存的本质同样值得深入思考。阶级社会的式微,全球网络的普及,让我们的生活前所未有地进入了“混沌”之流变中。

\4nA` [4~IP"v'G@0

p0tU^+a0巧合的是,如果我们把同样是格温妮斯·帕特洛主演的另一部电影《新孤星血泪》联系起来,就可以看出“混沌”的蝴蝶翅膀扑腾于时间隧道之中的幽光。《新孤星血泪》中的冷艳美人艾斯黛拉在整个一生中像死神般冷酷地漠视和贬低自己唯一的真爱,只在剧终年老珠黄之时才不经意地向历经百转千回仍对她痴心不改的真爱道出心灵的秘密。心理学空间];WNc MLV9yO f

心理学空间3Q1@ g!v(l:Hp{


s;x;yC!p^#Y0我不禁会想,那个与海伦长得一模一样的艾斯黛拉搭乘地铁时滑动门还会有那种主宰命运的魔力吗?当然,她一样会遇到那位英俊可人的詹姆斯,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心早被巨大的爱情幻象所占据(无论这种幻象是否会得到现实的验证),而不像海伦的心中只有那个凑合着过的作家男友……而反过来,如果海伦住进那个艾斯黛拉寄寓的“蛛丝儿结满雕梁”的荒凉古宅,一旦与某个偶然造访的乡土男孩互萌爱意,那么锈迹斑斑、户枢已蠹的哥特式铁门是不是也会变成神奇的滑动门呢?

/qA5F)~t4ygW0

*} x+J.ruw$s2B0门其实不是关键,关键是门旁边的那个人。从精神分析的角度上看,门只是个载体,透过门,我们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俶尔远逝,往来翕忽”的潜意识空间。这恰好也暗合了庄子的“浑沌凿窍”中的某种寓意,进门出门的倏忽之间,混沌泛起,可能性浮现,“七窍”感受悬置;而门的两边,“七窍”感受依附,可能性落定,混沌消逝。那扇门里面的潜意识空间,对于艾斯黛拉,那个空间是古板、阴郁、封闭和萧索的,爱伦·坡的恐怖小说《厄舍府的倒塌》可谓是它的游览攻略;而对于海伦,它是盲目穿过时间隧道的地下空间,里面充满了起伏变换、无从依附的欲望。心如止水的艾斯黛拉执著地站在门外或门内,她的困难在于没法接受自己的潜意识,从而有意错过了唾手可得的爱情,这种错过很难说不是一种内在的超越;而骚动不安的海伦却站在门槛上,她的障碍是太纠结于自己的潜意识,从而无意收获了庸常无味的爱情,这种收获只能是一种虚假的安慰。心理学空间JC,l(M_|}x2l4{+BJ

心理学空间 D\Lrj*\,~#Y

按照混沌(也可称为浑沌)的标准定义,它是指确定性动力学系统因对初值敏感而表现出的不可预测的、类似随机性的运动。这个定义的模糊性和矛盾性让很多人将混沌误认为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因素,其实混沌是确定性和不确定性相互交织、此消彼长的过程,而何时出现确定性或不确定性本身就是不可预知的。吊诡的是,无论是理论世界还是现实生活中的混沌,都有着无穷无尽的层次和范围,而后者更加泥沙俱下,更加无法把握。在艾斯黛拉所在的前工业时代,社会背景中的混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外在的确定性足以抵御内在的不确定性,于是内在的不确定性成为黑夜中的微弱亮光,价值感完胜现实感;而海伦所处的网络时代,背景混沌被放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外在的不确定性大肆蚕食了内在的确定性,所以内在的确定性成为白日中的尴尬污点,现实感击溃价值感。心理学空间 pdI,vK

心理学空间+p ? kVJ;J%n

换个实用的角度看,艾斯黛拉和海伦其实代表了渺小的个人在所有时代的群体喧嚣中无奈摇摆的两极,这也是可以被认为是混沌中的“吸引子”。而我们要达到的不过是在两个吸引子之间合适的位置。在精神分析的治疗中,分析师会跟来访者反复讨论类似混沌中的分岔问题:假如我没有这样的父母,假如我用功或不用功,假如TA对我好或坏一点,那么我是不是就能怎样怎样等等。这些问题的解决并非在于来访者不能自己想象,而在于单凭他们自己很少能够发现这种想象本身也是同样形式的束缚下,而好的分析师可以起到这种微妙的帮助作用。特别是在客体关系的治疗理论中,不关心某个分岔到底能不能让来访者万劫不复或是一步登天,而是关心的是这些分岔对幼小的自我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从而成为系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些分岔在治疗的终点被拼接成自我循环实现的预言。说得简单些,这个过程就是先把艾斯黛拉降解成为海伦,然后再将海伦组装成为升级版的艾斯黛拉。

&hc N8Iho0心理学空间Oc"uV/M0I0_

也许,那个没赶上地铁的海伦可以来到我的咨询室……

wh:Wk8y]k0心理学空间%U8lr*C8s m9Q

心理学空间1minnT!r k#|,X$Su

www.psychspace.com心理学空间网
TAG: 莎士比亚
«没有了 邬锐
《邬锐》
失落的名字»

 邬锐

上海戏剧学院戏剧博士,精研艺术、科学与心理。
上海财经大学金融学硕士、北京大学物理学硕士。
中国心理学会艺术治疗委员会上海组核心成员。
上海市虹口区、长宁区精神卫生中心常驻团体治疗师(国内第一位在医疗系统内开展戏剧艺术团体治疗的专家)。
社会阅历广泛、学识渊博,除了繁忙的心理治疗工作之外,还是上海市气象局首席专家,上海电视台特约评论员,上海东方广播电台特约嘉宾主持,上海市科委特聘专家,东华大学和上海应用技术大学兼职教授,上海戏剧学院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