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移情与解释
Beyond Transference and Interpretation
Greenson, R.R. (1972)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sycho-Analysis,53:213-217
翻译:龚书
审校:陈淑芳
来源:ABC北京CAPA同学会
在这篇论文中,我会试着澄清一些在之前发表的文章中较有争议的话题,即在病人和治疗师之间的“真实关系”和“非移情关系”(Greenson, 1967); (Greenson & Wexler, 1969)。我还会试图阐释除了解释之外的干预对于创造和维系富有成效的治疗气氛的重要性。这些言论并不是怀疑对移情和阻抗的解释在整个精神分析治疗之中的核心地位。然而,我和越来越多的分析师都怀疑“仅凭解释”技术并深信病人和治疗师之间的所有互动都是移情现象,扼杀、扭曲了病人移情性神经症的发展,阻碍他发展真实的客体关系的能力。“与现实发生关联性总是比移情的的演化和解决要提前一些,也使之成为可能。” (Searles, 1965) 我会用一些临床案例来说明以上观点。
病人生活中的非常事件
K太太是一名27岁的少妇,她因为总感到置身事外、麻木、丧失,活得像个僵尸而寻求分析。将她抚养成人的母亲热情、混乱、嗜酒,结过4次婚,但每次婚姻都难以维持超过3年。K太太当时刚和一个比她年长的男人结婚不久,但是她所期待的幸福婚姻也不能解决她内在的麻痹感,这促使她寻求精神分析性治疗。在她分析的第三年,她怀孕了,不久之后她的丈夫意外身亡。我们花了大量时间来分析她因为犹豫是否将遗腹子带到世间来而产生的焦虑。我们也分析了腹中胎儿会好还是坏,会漂亮还是畸形,会是破坏性的还是毁灭性的。这有赖于她的内在身体意象,这又反过来取决于她与我的移情和非移情关系。
抑郁。我告诉她,我下周还会再次去她家拜访她,后来我的确去了,结果和这次差不多,她同样高兴、焦虑和抑郁,还伴有其它她能控制、谈论的各种情绪。宝宝很健康,体格健全,喂养得不错,使得病人打消了一些顾虑。
当K太太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宝宝时,她从医院给我打来电话。我祝贺她,还在电话上和她聊了一会儿关于生产的过程,并约了时间去医院探望她。鉴于她意外丧夫和过去的经历,我觉得这样的举动是有必要并且合适的。我到访的时候,病人喜形于色,但不久之后她告诉我,她仍然感到忧心忡忡和沮丧。我们简短地做了一个分析式的交谈,处理她的焦虑和K太太在一个月之后重新恢复分析,那之后她经常提及我的探访对于她的意义。在此之前她“知道”我是一个和蔼的人,但是放弃自己的午餐休息时间和工作去探望她,这让她确信我是一个有人情味的人。从这一点出发,K太太得以重新体验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对那个不可信赖的母亲的渴望、愤怒和与其相关的抑郁,这些强烈的情感都是她之前不敢去感受的。通常,唤起这些强烈反应的触发点,是有关我抛弃或者拯救她和宝宝的梦和联想。由此,在病人生活中的一个非常处境之下,我的非解释性举动却让她获得对我俩关系的安全感,从而鼓励她允许自己产生强烈的退行性移情反应,这些反应可以被有效地分析。
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一个年轻分析师A医生的案例,A医生在接受我的督导,他告诉我,他的病人出乎意料地坐在等候室里,他的头和一条手臂缠着纱布。我问这位候选人:“那么,你做了什么?”他平静地微笑着说:“我只是像往常那样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我就坐到沙发后面等着了。这个病人一直沉默,所以最后我问他在想什么,但他还是非常阻抗并拒绝谈话。”此时,我有些费劲地说:“他可能一直在想什么呢?”A医生很确定地回答说,这个病人当时在想着事故。原来前一天晚上,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的车被追尾,他撞到了挡风玻璃和方向盘上。病人被送往急救医院,处理了前额和头皮的裂伤及手肘的脱臼。他对撞他的那个男人感到暴怒,希望能获得丰厚的保险赔付。A医生告诉我说,他很困惑为何整节咨询病人都不情愿表达自己。一开始,他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轻微的脑震荡导致的,然后他又想,病人可能正在体验对他的移情反应,因为他就坐在病人后面,可能病人感到A医生的解释也不期然地撞到了他,引发疼痛。他向病人提出这一点,但对方仍然不吱声。
我向这位年轻的分析师指出,尽管他的解释有可能是对的,但他在等候室初见这位被撞伤的病人时所表现出来的无动于衷,也可能增加了病人对他的愤怒。A医生回忆说,他当时看到这个病人也很吃惊,但是他尽力压制自己不要流露出来。“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不安,不想使他不安,另外我也不想妨碍移情关系。”我告诉这位年轻的分析师,我觉得他起码可以做的事情是允许自己表现出他的惊讶,以及他的关心。这并不需要用言语来表现。他当时的表现,就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一样,这对于病人来说,势必意味着治疗师要么是不在乎,要么是自己也被吓着了。
我们花了大量的时间来讨论,为何我认为这样的做法有利于维护病人的可分析性,你必须在病人发生特殊情况或承受了巨大不幸时,明确地表现出对他的悲悯之心。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来讨论这一节,因为病人把这一周的其他几节分析都取消了。当他终于回归治疗之后,分析师得以与他确认——病人当时觉得A医生的反应很不人道,他感到被羞辱、被伤害,还很愤怒,但是他说服自己继续分析,是因为“也许分析师必须表现出那个样子......他们就是被设计成这样的。”这个分析最终也未能深入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