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发展、隐喻映射与词义范畴的延伸
作者: mints / 7929次阅读 时间: 2009年6月01日
来源: 中国认知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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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4M6Od+Oa5e0认知发展、隐喻映射与词义范畴的延伸心理学空间bR G3U*UVe }zpY

8r wftA'sKC0——现代汉语词汇系统形成的认知机制心理学空间c%~a&x/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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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宣维[①]心理学空间6Kh z_#A*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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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师范大学 外文学院,北京 100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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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汉民族集体认知能力的发展和隐喻映射手段,是现代汉语词汇系统——以词串和词族为代表——形成的内在历时机制。这里将讨论三个相互关联的基本议题:(一)认知过程和新范畴形成的相互关系;(二)隐喻映射在词义范畴扩展和词义网络体系形成中的作用,以及映射的主要类别;(三)源范畴和目标范畴通过能指成分形成词义范畴网络体系的内在机制。从而说明以词串和词族为标志的现代汉语词汇系统的历时语用过程。心理学空间i*M``A;F%Z7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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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认知;词义范畴;词汇;源范畴;目标范畴;隐喻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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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209 (2004)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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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引言心理学空间V;d7I[-|b

iB![&i%RB3} B+z,d0首先是本文的基本对象、目的、理论依据、研究方法和基本结论。从研究对象和目的看,本文试图以词串和词族的语义范畴为着眼点,考察汉语词义范畴(Lexical semantic category)的扩展和延伸过程,从而说明现代汉语词汇系统形成的历时机制。理论依据是认知语言学中的隐喻映射(Metaphorical mapping)[1]、发展语言学(尤其是语言的历时—共时整合观)[2]以及其他相关理论(如索绪尔的符号观)[3]。研究方法是自下而上的,即从词串和词族现象入手,上升到对词义范畴的形成与认知深化的关系的探讨,最后落到起支配作用的隐喻映射手段上。结论是,汉民族集体认知能力的发展和隐喻映射手段,在汉语词义范畴的扩展和延伸以及整个现代汉语词汇系统形成的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心理学空间A'`r3HmtM

1N_\)Z_ m0其次是相关研究背景和相关议题。语义范畴的扩展问题,此前台湾学者曹逢甫等已从“身体”以及身体器官的角度,对汉语相关现象进行了论述[4]。但我们对现代汉语词汇系统中的“词串”和“词族”现象,还缺乏更明确的了解,尤其是词义范畴以及整个现代汉语词汇系统形成的内在机制。为此,本文拟从词义范畴的延伸和认知发展的互动关系,来揭示现代汉语词汇系统的演进历程。心理学空间/rj H*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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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相关概念和术语的使用,包括词串、词族、隐喻映射以及标题中使用“延伸”一词的原因。(一)词串(Word chain)是指汉语中以同一个语素为基础形成的词项关系。例如,血气,血腥,血液;脓血症,抗血清,干血浆;贫血,心血,浴血。“血”这一语素分别出现在词首、词中和词末,从而形成由同一语素构成的词串。(二)“词族”(Word family)是指具有相同或相近语义特征的一组词所形成的词项系统[5],如“拥挤”、“摩肩接踵”和“水泄不通”,或者“安静”、“宁静”和“沉寂”等。因此,这里不讨论具有相同经验语义特征的词串,因为这一类词串在很大程度上与词的(褒贬评价和正式性)人际意义有关,拟另议。可见,词族可以是词串,如安静和宁静;但词串不一定是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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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De$M2}N.hpC$x0(三)词义扩展的依据是什么?依据是以“经验基础”(Empirical basis)为前提的认知“推理”(Reason),这是隐喻映射的工作机制。认知语言学家莱可夫和约翰逊[6](PP.3~4) 在提出“经验”是一切认识活动的基础这一与西方传统认识论相悖的基本观点时指出:“推理不仅包括我们进行逻辑推断的能力,也包括我们探究问题、解决问题、做出评价、提出批评、审视我们该如何行动、理解我们自身、他人以及这个世界的能力。”而基于经验基础和推理的隐喻(Metaphor)和隐喻映射(Metaphorical mapping),则指以相似性(Resemblance)为推理依据、通过一种概念诠释另一概念[7](P.105)的认知过程:心理学空间/l]2s&M:x

4\;j!ZC@ e9Y2R+N0隐喻不仅是根据对具体事物的认知模式来认识和构造对其他事物的认知模式,而且是将整个认知模式的结构、内部关系转移,这种转移被称为源模式向目标模式结构的映射(mapping of the structure of a source model onto a garget model)。这种映射是经验和理解的结果。心理学空间n7^ M8Ca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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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标题中有一个与词义范畴有关的“延伸”概念。我们在行文中还将根据情况把“扩展”和“拓展”作为替代性近义成分使用。标题中使用“延伸”一词,指在以词串和词族为着眼点的汉语词汇系统中,各相关词义范畴之间不是离散关系,而是以一些基本范畴为中心延伸开去的词义特征束和范畴家族,彼此之间有含盖和交叉关系,从而形成各种系统关系;当然,使用“延伸”而不是“扩展”,还有对标题的音韵关系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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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本文的组织。作者拟首先说明认知能力的深化与词义范畴扩展的关系,然后说明隐喻映射在这一过程中所发挥的相关作用,最后阐述隐喻这一现象在新范畴的形成以及认知深化过程中发挥的直接作用,由此揭示现代汉语词汇系统复杂纷繁的历时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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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认知能力和词义范畴的同步拓展心理学空间!R T5typG#E

2B w;D;XUt0这里拟具体讨论认知能力深化与词义范畴拓展的关系。先看几组彼此平行的语义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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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 城楼,钟楼,宫殿,教堂,牲口棚,厂房,宿舍;b. 别墅,公馆,摩天大楼;c. 山门,车门,防盗门;d. 更衣室,卫生间;e. 画室,灵堂,病房,舞厅,机房心理学空间k5TO~"s&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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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列出了五组成分,各组内成分之间彼此平行,没有交叉涵盖关系。由于人类生活和工作范围的不断扩大,人们面临的事物增多,认知能力得到了深化,语义范畴增多了,各类成分也随之增加。这是从范围上彼此同步拓展的实例。心理学空间 y+iA4v(yEWV4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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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从深度上同步扩展的大量实例。以“车”为例。先看《汉语大字典》[8](P.1462)有关“车”的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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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文》:“車,輿輪之總名,夏后時奚仲所造。象形。輚,籀文車。”段玉裁注:“謂象兩輪、一軸、一輿之形。此篆橫視之乃得。”“(籀文)从戈者,車所建之兵莫先于戈也。從重車者,象兵車連綴也,重車則重戈矣。”心理学空间)kk?}0h1d%s

av!J-}(Y-`/X0《说文》从造型方面说明了该字的来源,段玉裁则从“车”的形状和功用上加以阐述。由此可见“车”在上古汉语里的形状及其主要功用:包括车轮的形状以及车厢的外观,而其主要功用是用来打仗的。但随着人类的进步和近代科技的发展,“车”的类型和功能增多了,因此其内涵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由此形成大量新概念和新的表达成分,这在现代汉语中尤为突出。首先,下面是有关范畴的一些常见的功能性成分:心理学空间r+@n:Q@G!k%j(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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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班车,保温车,殡车,兵车,餐车,叉车,铲车,铲运车,吊车,粪车,货车,加油车,交通车,绞车,教练车,柩车,救护车,救火车,救陷车,救援车,客车,矿车,垃圾车,冷藏车,灵车,旅行车,跑车,起重车,牵引车,寝车,囚车,区间车,洒水车,赛车,扇车,拖车,卧车,消防车,行李车,宣传车,压裂车,游览车,战车,直达车,指挥车,专车,军车,越野车心理学空间wT"q*K:m 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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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从外观或构成上对“车”的分类:心理学空间pk;[ b,x"x(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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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彩车,敞车,大板车,平板车,棚车,篷车,敞篷车,架子车,花车,罐车,大车,小车,斗车,列车,独轮车,三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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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从速度上的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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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特快车,快车,慢车心理学空间`u\:d h~/|:@v6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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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是从动力来源方面的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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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机动车,电车,(附)挂车,火车,机车,电机车,内燃机车,马车,牛车,电瓶车,汽车,手车,手推车,人力车,兽力车,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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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3Ugn8U6b3a5mr0还有其他多种类别,其中好些是混合型的,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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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功能+外观:“翻斗车”心理学空间;C&fYp0y(a

Z|2Yj$Tt0功能+外观+动力来源:“轿车”,“大轿车”,“小轿车”心理学空间;aH%nGS%Y5X'X'T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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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力+功能:“耧车”心理学空间nQ2~"I+?*\5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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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观+感觉:“闷子车”,“闷罐车”心理学空间{*bI2T`;~:RG#h*Q

E!g%L-uSX(C0归属:“校车”,“厂车”,“公车”,“私车”心理学空间,nc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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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铁甲车”,“装甲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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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早车”,“首车”,“晚车”,“末车”,“夜车”心理学空间F2EFq H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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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天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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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空间:“加车”心理学空间jwA~s [ `g

+o1R:csvE0构成与设备:“软席车”,“硬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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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K1b:l\J0使用对象:“男车”,“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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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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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卡车,摩托车,吉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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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K,E)H)T2cqB0还有不便分类的“缆车”。但作为每一个成分的语义范畴而言,它们都是在基本范畴(Basic category)“车”的基础上形成的“下位范畴”(Subordinate category)。还有与“车”没有多少直接关系的“风车”,“水车”,“纺车”,“指南车”,“舟车”,这是隐喻映射的结果:前四者可能是因为它们均有轮子状的装置,这些装置均可以转动;而“舟车”是“舟”和“车”合二为一的复合词,借用来指“旅途”,属于借喻性映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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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此,我们便可了解相关词义特征和范畴的拓展是如何对人类的认知能力的提高发挥作用的,也可反过来观察认知能力的提高对词义范畴和新词项的拓展产生影响的。这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观点。(一)以上好些词的语义范畴之间具有涵盖或交叉关系,如按时间早晚划分的类别与一部分按动力或功能划分的“车”。它们一方面与基本范畴“车”之间形成上下位关系;另一方面,它们自身则主要构成相互平行或彼此交叉的、具有同等地位(即都是下位范畴)的关系。(二)通过词义范畴的确定,可以观察大脑处理经验知识的方式。(三)认知能力和词义范畴同步扩展的结果是,人类的整体认知能力增强了,汉语的词汇系统也随之得到了丰富。这一点尤可通过近义词之间的差别来说明。以“灵车”和“柩车”两个成分所体现的概念为例。两者具有相同的所指范畴,但彼此的词义范畴是不同的,这取决于各自的辅助性语素“灵”和“柩”:“灵车”侧重于“运送灵柩或骨灰盒”这一功能,而“柩车”主要指“装着尸体的棺材”的车。正是彼此的这种分别,才使人们的经验知识得到了更具体的界定。(四)词的语义范畴并非独立于认知能力本身,而是受后者支配的,因为我们有认识上的分别才会有不同的词义化方式,所以,认知过程为词义特征的生成提供了基础,为不同的“语义空间”(Semantic space)——即语义范围的进一步细分、并通过词项体现或表征出来[9](P.289)——提供资源,从而形成复杂的词义网络;通过映射,同一语素既可以诱发新的经验范畴的形成,还能提供更为明确的界定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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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看下面几组有关“死亡”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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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3oM^Pz2l0(7)a. 崩,驾崩,山陵崩,晏驾,升遐,登遐,宾天,大行,千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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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早世,早逝,中殇,殇,兰摧玉折,玉楼赴召,玉楼修记,夭折,夭亡,凋谢,地下修文;短折,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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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葬玉埋香,玉陨香消/香消玉陨,倩女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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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SK2X*c#i7}0d. 牺牲,舍身,献身,就义,捐躯,捐生,殉职,殉国,殉难,殉节,殉,效死,效命,授命,阵亡,成仁,疾终,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以身许国,马革裹尸,肝脑涂地,寿终正寝,横死,强死,凶死,暴卒,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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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见背,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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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B3|2R3G.G0f. 仙逝,仙游,千古,跨鹤西游,坐化,羽化,鹤化等(道教);归西,归天,升天,捏磐,物化,圆寂,归寂,示寂,入寂,入灭,灭度,示灭(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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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K"BHaW0g. 死,亡,亡故,死亡,作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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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成分的所指均相同,指与“死亡”这一事件相关的经验知识,但在语义范畴化的过程中,相关能指成分同时提取了一些、非直接相关的经验特征,包括事件主体的身份(a和e组),年龄(b组),性别+年龄(c组),死亡方式(d组),以及相关宗教领域(f组);g组是有关死亡的无标记成分。也就是说,各成分除了提取文化性经验特征外,更主要的是附加了一些别的经验因素,从而形成以“死亡”这一基本语义特征为中心的各组语义范畴。这些语义范畴和相应的经验特征,以族的方式,形成各自的网络体系;而以“死亡”的基本语义特征为中心,则形成一个更大的、具有整合特征的网络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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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W$h,`6O+^{LAH0可见,词义范畴的扩展与认知的深化是相互影响的:认知能力的提高为词义范畴的丰富提供基础,而词义表达的精确性又反过来为认知能力的加深提供了途径,这种互动过程不仅提高了汉民族的集体认知水平,也为现代汉语词汇系统的形成奠定了基础。但接下来的问题是:彼此共同拓展的依据和手段是什么呢?这便是下面要讨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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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TK8UqG0三 隐喻映射在新的词义范畴的形成与认知发展中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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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从整体上讨论了认知深化和词义范畴扩展的相互关系;下面拟通过范畴映射与新范畴的形成,来阐述隐喻映射对二者的作用,从而揭示汉语词汇系统发展的内在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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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1r6J@}0先看由词义虚化过程引发的特征连续性、以及由此产生的几种映射方式。在先秦以前可供考察的文献中,词的语义特征最初普遍都是具体的,这也是确立实词和虚词的历时依据之一。但随着使用范围的不断扩大,不少基本词义作为源范畴来使用,从而出现了大量的具有共同语素的词串。前面有关“车”的实例已经初步说明了这一点。而最有趣的就是特征映射过程中出现的、以“基本范畴”(由基本范畴词体现)为中心的派生范畴与合成范畴(分别由派生词和合成词表达)。这一现象所以有趣,因为这样形成的汉语词汇系统很像一串又一串的葡萄,各组词内由一个共同成分串在一起;从语义特征看,它们都是以“基本范畴”为核心而构成的,逐渐映射并扩展开去,基本范畴的语义特征呈散射状,逐渐消失,在原有成分内随之出现新的基本语义特征,甚至看不出与原来的基本语义特征之间有任何关系。例如,就“车”与“纺车”中“车”的基本特征而言,后一个“车”与前一个“车”之间的相同特征已经极少。下面,我们拟以“打”这个词的基本语义特征为例,来说明这一连续映射模式。心理学空间#iHQ2tuy

3L'}K2@ v:f;D0按《说文》,“打”最初的基本语义特征是“击”;《汉语大字典》相关条内引有《魏书张彝传》中的句子:“以瓦石擊打公門。”(P.766) 而对“击”相关义项的解释,所采用的则是《广韵集韵》“擊,打也。”(P.825)看来对“打”本义的理解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能根据现有经验知识为“打”这一范畴确立一个基本语义范畴:“人或物对他人或他物通过直接接触的方式实施力的作用的过程。”心理学空间y |,FQq,Waw1~d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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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基本语义范畴,“打”的原始基本语义特征仍然存在,如“打球”“打人”“打狗”等中的“打”;与“打人”相比,“打饭/水”中的“打”则不再是基本范畴;而“打鸡蛋”和“打手势”中的“打”似乎处于过渡状态。这是一个单语素词。这样逐渐变化的语义特征之间形成一种连续性。同时,“打”的语义特征又被全部或部分地以语素的方式,与别的语素一起构成新的语义范畴。可见,“打”在从具体的行为特征到抽象的、与原始基本范畴毫无任何关系的范畴之间,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单语素词“打”所保留的基本语义特征很明显,越往后越不明显,甚至完全失去语义上的关联。下图是描述相关语义特征的变化模式。心理学空间-Q(u J*|8l`;?%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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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模式不仅仅是就“打”而言的,可以推而广之,描述大多数汉语词串和词族形成的历时过程及其原因。不过,还有其他情况,前面有关“车”的复词就是一些实例。下面再从“火”的演变过程来加深我们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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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与“火”有直接关系的范畴,如火炭,火炬,火具,火炉,火井,火焰,火油,火石,火棒,火柴,火险,火绳,火捻,火山,火煤,火笼,火镜,火钳等。在这些成分中,“火”所表征的都是原始范畴,各个成分所表达的,是与“火”直接相关的各种事物。在这里,“火”是一个具有“类别”(Classifier)[10](P.180)性质的语义范畴,对与之共现的语素从功能(“火炉”)、结果(“火伤”)、目的(“火炭”)、工具(“火钳”)、地点(“火塘”)、性质(“火山”)等方面作分类说明。还有以“火”作动力或能源构成的新范畴,例如:火车,火锅,火箭,火枪,火磨,火炮,火印,火烫,火化,火针,火烧等。这一点与第一点相似,即整个范畴的重心落在后一个成分上,而且前面的“火”都可以看作类别性范畴。心理学空间'i`a cR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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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与“火”的物理属性“烫”、“热”或“颜色”有关的范畴。例如:火性,火并,火速,火急,火红,火酒,火坑,火暴,火辣辣,火热,火烫,火眼,火线等。在这些范畴中,“火”是作为源范畴被分别映射到“性情”“速度”“形势”“颜色”“酒精纯度”“境况”“热闹场面”“性子”“干劲”“温度”“眼病类别”“电源线/前方战场”等目标范畴上的。在这里,目标范畴是在提取了源范畴的某些属性(如“火热”)或者特征(如“火红”)的基础上形成的。心理学空间g%f`iba(@#zBD\

T#Gr.^&qc'e-B0第三是用别的范畴映射到对“火”的描述上。例如:火花,火舌,火苗,火柱,火网,火海,火种,火星,火龙,火势等。在这里,“花”“舌”“苗”“柱”“网”“海”“种”“星”“龙”“势头/趋势”等人们熟悉的源范畴被用来映射到有关“火”的各种形状或状态(目标范畴)上。也就是说,这是使用别的范畴来映射到“火”的外形或状态上的概念化过程。整个范畴的重心落在前一个语素所表达的范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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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M|b+bj0可见,这里存在四种映射方式。一是源范畴可以同时被映射到不止一个目标范畴上,如怒火/恼火,榴火,社火,红/热火;二是同一目标范畴之下的不同子范畴,可能有不同的源范畴,如:火:火花,火头,火海,火墙;三是链式映射,如钳à用钳子夹à限制/约束;四是辐射映射,如由“火”映射生成的一系列基本相关到基本不相关的范畴。从是否具有映射发生的角度看,又可以分为两类;有映射发生的,还存在自身是源范畴还是目标范畴的问题。总之,上述几种情况可以集中表述为:一是没有范畴映射而产生的新范畴,它们与基本范畴直接相关,二是从别的范畴映射到自身,三是从自身映射到别的范畴上。后两者是相互映射。在整个现代汉语的词汇体系中,相互映射的范围究竟有多大呢?看来这里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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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1c faW0据此,全面考察《现代汉语词典》[11]、《现代汉语分类词典》[12]和《同义词词林》[13]中出现的词串和词族实例后我们发现,一个范畴作为源范畴被抽取出来后映射到别的范畴上,或者相反,就构成同一语素处于不同位置的各种网络关系。汉语的复词经过这种扩散或链式映射的方式逐步扩散开去,从而形成具有不同家族相似性的语义范畴系统。上述过程不仅丰富了汉语的词汇体系,也深化了我们的认知能力,提高了汉民族的集体智力水平。心理学空间?%G'g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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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从源范畴和目标范畴的关系看词义范畴的网络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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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做一点理论阐述,实例是“坎”的历时语用过程。具体而言,“坎”的原始语义范畴是指“田野中自然形成的或人工修筑的像台阶形状的东西”,这也是该成分的原型语义范畴。但该词在汉语进化过程中还演化出“最要紧的地方或时机;当口儿”这样的隐喻性语义范畴,后者是以前者为源范畴映射而来的,两者以相类的语义特征为基础发生链式关联。这里,原始语义范畴和被映射后的目标范畴,在语法形式上都是名词性的,但两者的语义特征和语义范畴显然有别。这种差异不仅仅是范畴上的,也有抽象程度的不同。事实上,它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语义范畴领域;但两者之间又有内在联系:它们是依靠同一声音意象提取范畴特征的,只是非隐喻性提取过程直接涉及所指经验,而隐喻性提取过程在涉及所指经验范畴的同时,需要参照既有的非隐喻性范畴。上述关系可用下图加以直观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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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 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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