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奥格登对心理发展结构的拓展与延伸
于巧芳,郭本禹
南京晓庄学院学报, 38(1), 6.
于巧芳, & 郭本禹. (2022). 托马斯·奥格登对心理发展结构的拓展与延伸. 南京晓庄学院学报, 38(1), 6.
摘要:托马斯·奥格登是客体关系学派的一位关键人物。他以清晰易懂而又极具创造性的方式解读了英国客体关系学派中诸多代表人物的思想,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精神分析发展和临床治疗理论,其中,在克莱因提出的两种心理结构的基础上发展了自闭—毗连心态这一心理结构,它平衡了“偏执—分裂样心态”与“抑郁性心态”。随着个体发展,心理结构日益成熟,内部客体关系得到外化,奥格登又对移情、反移情、投射性认同等概念做出新的延伸,这对心理发展结构的深入理解以及精神分析临床的实践都具有借鉴意义。
关键词:偏执—分裂样心态;抑郁性心态;自闭—毗连心态;移情;反移情;投射性认同;心理发展
一、引言
托马斯·奥格登(Thomas H. Ogden)是一名精神分析学家,专注于精神分析的学术研究,涉及领域广泛,著有大量学术论文和书籍,在精神分析领域有较深的造诣。他以清晰易懂而又极具创造性的方式解读英国客体关系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的思想,并提出了自己的精神分析发展理论和临床治疗理论。
婴儿,转变为心理实体存在的婴儿,使得婴儿进入偏执—分裂样心态(paranoid schizoid position)。此时,婴儿的自体主要是以客体的状态存在着,这是“它”的发展阶段,婴儿被生活经验所占据,想法和感受发生在婴儿身上,而非被婴儿思考和感受。从偏执—分裂样心态过渡到抑郁性心态(depressive position)意味着主体的“我”(I)出现了。此时,一个新的经验领域、一种新的存在状态出现了。事实上,抑郁性心态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心理组织,它推动婴儿进入了一个新的经验领域与存在状态。然而,奥格登认为心理结构应是一个产生体验的发展和持续的模式,而非一个发展阶段,它是同偏执—分裂样心态及抑郁性心态同样重要的结构,对人类的二元关系体验形成具有同等重要的影响。因此,他在偏执—分裂样心态和抑郁性心态的基础上,将该结构命名为自闭—毗连心态(autistic contiguous position)。
奥格登重新解读了克莱因(Melanie Klein)的心理发展结构。克莱因将心理发展理论分为两个阶段:从纯生物性阶段到非主体心理阶段,从非主体心理阶段到主体阶段。第一阶段的发展涉及纯粹生物性实体存在的那么,这三种心理组织有怎样的区别和联系,又是在各阶段如何运作的呢?它们对个体的生活又是如何产生影响的呢?本文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和详细的梳理。
二、个体心理发展结构
(一)偏执—分裂样心态
分裂(splitting)在最初的母婴关系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从出生到 3—4 月左右,婴儿与存在的客体(即母亲的乳房)建立起紧密的联系。当乳房带给婴儿满足感时,便被认为是好乳房;而当它无法满足婴儿的需求时,便被看作是坏乳房。此时,婴儿强烈的力比多冲动和攻击性冲动都寄托于此,等待时机付诸行动。婴儿无法承受这种竞争,便将母亲的乳房分裂为“好”与“坏”两种客体,两者互不干扰,婴儿得以获得生存。对此,奥格登认为如果母婴之间缺乏“契合”,婴儿体验到一种无法忍受的疏离感,将通过分裂自我感觉上无法被母亲接受的各个方面来保护自己。
偏执—分裂样心态最早由克莱因提出。期间,婴儿还没达到主体与客体相统一的状态。克莱因认为,在生命的最早期,生命本身处于毁灭幻想的威胁之中,在这种可怕的毁灭幻想的影响下,好和坏需要被分开。在这一阶段,重要的事情就是区分好与坏,而危险就来自把两者混淆,所以婴儿面对的首要任务是管理死本能所引发的危险。其中,管理危险的最基本的模式便是将危险源与受害对象分开。这种模式是先天的,也是为保障婴儿的安全试图做出努力。因此,克莱因认为分裂的目的是使被各种危险冲动所包围的混乱的内部世界具有一定的秩序。
安全感。奥格登还强调分裂是一种组织经验的模式,这种心理运作使得生命初期的婴儿在早期的混乱体验中创造出秩序。分裂是对经验的一种二项式(binominal ordering)排列,它将经验分成对立的两方:快乐和不快乐的,危险的和安全的,饥饿的和满足的,爱和恨,我和非我,等等。在奥格登看来,处于偏执—分裂样心态的婴儿最大的焦虑是对自己爱的客体被灭绝的恐惧。婴儿在这种恐惧状态存在时并没有主体感,因为他无法通过意识和潜意识的记忆来记住连续的体验。正如其所言:“偏执—分裂心态下的崩溃导致婴儿被困在一个事物以自身存在的世界里,那里没有主体感,相反,只有外部力量的压迫”。在这种模式下,没有创造自己世界的感觉,没有太多的调停或解释,也没有太多的“我”可以谈论。
奥格登则进一步认为分裂是一种由生物性决定的危险管理模式。基于这种模式,诸如投射(project)、否认(deny)、理想化(idealize)等原始心理防御形式得以出现并获得其心理意义。分裂将危险源和受害对象拉开了距离,并重新安排婴儿的内部客体世界,给其偏执—分裂样心态是一种发展步骤,原始的分裂是婴儿获得区分能力的第一步。也就是说,偏执—分裂样心态是“分裂的”,因为在这个阶段,婴儿严重依赖自体和客体分裂,将其作为防御和组织经验的模式;它是“偏执的”,因为害怕“迫害性的客体进入自体内部并消灭理想客体和自体”。
(二)抑郁性心态
不同于偏执—分裂样心态,婴儿在抑郁性心态中逐渐发展了完整的客体关系。此时,婴儿知道母亲是一个能够被感知的、不同于自身的完整客体。母亲的这种完整性主要表现在“好”与“坏”兼有,“爱”与“恨”兼具。在偏执—分裂样心态中出现的两种冲动现在将朝向同一客体,婴儿既害怕在母亲不能满足他时毁掉她,又担心自己有时还需要她。于是婴儿就进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逐渐陷入抑郁性心态。此时的客体关系是与完整客体的关系,占优势的机制是整合、矛盾、抑郁性焦虑和犯罪感。这时,分裂的自体经验转化为连续的自体经验,婴儿具有潜在的主体性和主观感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为了“人”。抑郁性心态是继偏执—分裂之后,大约从第 5 个或第 6 个月开始,直到 1 岁左右。
一般来说,婴儿进入或者陷入了某种心态,但不能说“达到了”某种心态。根据奥格登的观点,偏执—分裂样心态和抑郁性心态是过程,而不是静态的实体。进入抑郁性心态涉及到里程碑式的心理进步,也就是克莱因所说的从非主体心理阶段到主体心理阶段。在婴儿开始有能力将自己体验为自己感知到的信息的解释者的那一刻,作为主体的婴儿就诞生了。于是,“我”的体验就产生了。当婴儿说:“我在这里。我里面的是我,外面的不是我”时,部分客体经验的整合就会发生:母亲既是好的也是坏的。随着这个阶段的到来,基于外部现实和内部现实之间的交换,婴儿产生了一种新的客体关联能力。
抑郁性心态是最成熟、最具象征意义的心理中介组织。在这种体验状态下,一个人的思想、感情和感知并不是像“雷声或是一声巨响”那样简单地发生。奥格登认为抑郁体验是“被赋予主观性、历史性和层次性象征意义的丰富性的主要手段”。抑郁性心态的首要焦虑是自己会伤害或赶走所爱的人,这一点是在偏执—分裂样心态中不会出现的。当一个人感到自己伤害了另外一个人,他就会感到愧疚,并被这个事实困住。他无法否认,也无法改变这个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所以需要尽力弥补。通过对受伤对象的修复,婴儿提高了对自己的爱的能力的信心,从而减轻了他的罪疚感,降低了丧失焦虑,并创造了好的内部客体,也与母亲连结爱的客体关系。相比于偏执—分裂样心态中将危险源与受害对象分开的方式对危险进行管理,抑郁性心态中婴儿对全能感的放弃使自己脱离危险,婴儿印象中不仅仅只有“好”或“坏”,而是兼有“好”与“坏”,从而感悟现实,面对现实。否则,婴儿需要退回到偏执—分裂样心态中得以安全,或采用躁狂防御来处理这种困境。
(三)自闭—毗连心态
依恋,也允许母亲和婴儿相互感知,同时满足婴儿全能的幻想。在这一阶段,婴儿提高了与母亲和其他物体保持安全关系的能力。奥格登特别重视母亲和婴儿互动中的节奏因素,它组织早期的心理体验和意义领域。在自闭—毗连模式中,感知体验(特别是在皮肤表面)是创造心理意义和自我体验基础的主要媒介,因为这是感官体验和人际体验的交汇点。皮肤表面的感官接触与节奏元素是婴儿客体关系中最基本的设置,婴儿感觉到被妈妈抱着照顾、妈妈在和自己交谈。
自闭—毗连心态是一种原始的心理模式,与赋予体验意义的特定模式相关,原始感官数据借此在构成边界表面(bounded surfaces)的感官印象之间形成前象征联接。这里所表达的意思是,自我体验的起源正是在这些表面(surfaces)上:“自我(the ego)是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身体自我。即,自我最终来自身体的感知,主要是从身体的表面产生的。”这种体验是基于自我感觉的节奏,母亲抱着、摇晃、喂养婴儿、与婴儿说话的方式创造了一种感官体验,这种体验要么“治愈”,要么“使人能够忍受”与婴儿分离的意识。母亲对婴儿的反应中包含的匹配节奏有助于婴儿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