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罪恶感senseof guilt, guilt feeling
用于精神分析时,该词具有十分广泛的意义。
它可以表示继主体认为应受谴责的一个行为之后所产生的情感状态,但主体所持的理由则可有不同程度的适当性(罪犯的内疚,或表面上荒谬的自责)。或者表示一种对于自身不值的模糊感觉,而与主体可能自责的某个明确行为无关。
此外,它被分析假设为无意识的动机系统,可说明失败行为、犯罪行为、与主体加诸自身的苦痛等。
就最后这个意义而言,需有所保留地使用感觉一词,因为主体在意识经验层面上可能并未感到有所罪责。
罪恶感最早主要出现于强迫[观念]型神经症,其形式为自责、主体内心交战的强迫意念——因对他而言,这些意念显得应受谴责——以及伴随着保护措施本身而来的愧疚。
就这个层面而言,我们已可察觉罪恶感是部分属于无意识,因为当中运作之欲望(主要为侵略的欲望)的真实性质并不为主体所知。
由精神分析对忧郁症的研究,应可得出一种更周延的罪恶感理论。我们知道此种疾病主要的特征为自责、自我贬抑、以及可能导致自杀的自我惩罚倾向。佛洛伊德指出,此处涉及一种真正的自我分裂——分裂为控诉者(超我)与被指控者——此分裂本身则是相互主体关系之内在化过程的结果:“……自责乃针对一爱恋对象的谴责,它们由爱恋对象翻转到自己的自我上……[忧郁症患者]的怨诉实为一些控诉”。
这个超我观念的提出,应促使佛洛伊德认为罪恶感在防御冲突中担当更广泛的角色。早在《哀悼与忧郁》一文中,他便已认识到:“……在此,由自我分裂出来的批评审级,在其他情况下同样也可以展现其独立性……”。在《自我与“它”》一书专门讨论“……自我之依赖关系”的第五章中,佛洛伊德致力于区分罪恶感的不同形态,包括其正常形式一直到它在全部精神病态结构的表现。
实际上,成为一种对自我之批评与惩罚审级的超我分化,在精神装置中引入罪恶感,犹如一种系统之间的关系:“罪恶感是自我当中对应于[超我的]这个批评的知觉”。
在这个角度上,“无意识罪恶感”这个用语,比当它指称一种无意识地被引起的感觉时,具有更根本的意义:此时,是超我对自我的关系可能为无意识,并由一些主观效应转译出来,但其中——就极端的例子而言——将不会被感到有任何罪恶感。如此,在某些罪犯身上,“……我们可以指出有强烈的罪恶感,并且在犯下罪行之前便已经存在。罪恶感并非罪行的结果,而是其动机,仿佛主体觉得能够将此无意识罪恶感挂系到某件真实、当前的事物上,就是一种解脱”。
佛洛伊德并未忽略无意识罪恶感这种说法的悸谬。在这个意义上,他曾坦承惩罚的需求一语可能更适当。但我们应注意,后者若就其极端意义而言,是指一种倾向毁灭主体的力量,或许无法被化约为系统之间的紧张关系。而罪恶感,无论有无意识,均可化约为同一种拓扑论关系:自我与超我的关系,此关系本身则是伊底帕斯情结的遗骸:“我们可以进一步假设,一般而言,罪恶感中绝大部分应为无意识,因为道德意识(Gewissen)的建立与伊底帕斯情结有密切的关系,而后者是属于无意识”。
262.自卑感sense或feeling ofinferiority
对阿德勒(Adler)而言,指基于实际器质劣势而产生的感觉。在自卑情结中,个体力求大致完满地弥补其缺陷。阿德勒赋予此一机制非常广泛的病因重要性,及于所有疾病。
根据佛洛伊德的看法,自卑感并非特别与器质劣势有关。它不是一种最终的病因因素,而应被视为症状来理解与诠释。
在精神分析文献中,“自卑感”一词具有强烈阿德勒色彩。阿德勒的理论试图以对于始自童年之形态或功能的器质劣势无论多么微小——之反应,来解释神经症、心神疾病,以及更广泛地人格的形成:“儿童体质上的缺陷以及其他类似状态,令他产生一种自卑感,需从人格感的强化予以弥补。因此产生追求权力的虚构性之最终目标……在其轨迹中吸引了全部的精神力量”。
佛洛伊德曾多次指出这些概念片面、不足、且贫乏的特征:“无论一个人是同性恋或恋尸癖,是焦虑痛苦的歇斯底里患者、封闭的强迫[观念]神经症患者或狂躁的疯子,阿德勒流派的个体心理学家均认为,在所有这些例子中,引发其状态的动机在于此人想要凸显自己,过度弥补其劣势……”。
虽然这样一种神经症理论,就病因观点而言无法被接受,但这并不致使精神分析否认自卑感的重要性、其产生之频繁以及其连系心理动机的功能。关于自卑感的来源,佛洛伊德虽然未系统性地处理此一问题,但他曾指出以下几点:自卑感的产生,在于回应儿童所遭受之真实或幻想的两种损失——爱的失落以及阉割:“当儿童察觉到不被人爱时,会感到自己处于劣势;对成人而言亦然。而唯一真正会被认为劣势的器官,则是萎缩的阴茎——即女孩的阴蒂”。
就结构而言,自卑感转译出自我与谴责它之超我间的紧张。此种解释强调自卑感与罪恶感的同源性,但同时也使二者界限难以划定。佛洛伊德之后的许多论者曾试图予以界定。如丹尼尔·拉嘉许(D. Lagache)认为罪恶感特别与“超我-自我理想系统”有关,自卑感则与理想自我有关。
就临床观点而言,人们经常强调罪恶感与自卑感在不同形式抑郁中的重要性。如帕胥(F. Pasche)曾试图析分出一种他认为在今日特别频繁的“自卑型抑郁”。
263.互补系列complementalseries
佛洛伊德使用的词汇,用于说明神经症病因,并超越内源或外源因素二择一的限制:事实上,这些因素具有互补性质,当一者较弱时,另一者相对较强,以致可将一整组病例列于一个其中两类因素呈反比改变的量表上。只有在此系列的两端才可见到仅具一种因素。
在《精神分析导论》一书中,互补系列的观念受到最明确的肯定。它首先与神经症之引发有关;就病因角度而言,无须在固着所代表之内源因素与挫折所代表之外源因素二者之间作选择;它们互为反比地改变:就具有强烈固着之例而言,只需些微的创伤便足以引发神经症;反之亦然。
另一方面,固着本身亦可细分为两个互补因素:遗传体质与儿童期体验。互补系列概念将使任何病例均可依体质、儿童期固着与后续创伤所占之相对比例,被定位于一个系列中。
佛洛伊德主要以互补系列观念说明神经症的病因;但它亦可被引用于其他同样具有呈反比改变之多重因素的领域上。
264.性sexuality
在精神分析的经验与理论中,性不仅指称依赖于生殖装置运作之活动与快感,而且包括一系列自童年起即已出现的刺激与活动。这些刺激与活动取得一种快感——不可被化约为基本生理需求(呼吸、饥饿、排泄功能等)之纾解——并以组成物的方式存在于所谓正常形式之性爱中。
众所皆知,精神分析认为性在人类精神生活发展上极具重要性。但若要理解此一命题,则需衡量性的观念同时受到的转变。我们在此不欲断定性在精神分析对人的理解上具有何种功能,而仅就其范围与内涵来确切指出精神分析对性此一概念的运用。
若就一般观点而言,性被定义为一种本能,亦即物种所特有之一预先形成的行为,真有相对固定的对象(异性伴侣)与目的(性交中生殖器官的结合)。我们察觉到,此种观点无论对于直接观察或分析所举出的事实,均仅提出极不完善的说明。
A)就广延而言
1.十九世纪末某些精神病理学家(卡夫特-艾宾[Krafft-Ebing] ,哈维洛克·艾利斯[Havelock Ellis] )所列举的各种性倒错之存在与出现频率显示,关于性对象选择与藉以获得满足之活动模式,存在着极广泛的多样性。
2.佛洛伊德指出,性倒错与所谓正常的性之间存在许多过渡阶段:例如,在习惯性满足无法达成时,暂时性倒错的出现;在倒错中取代性交或作为获得满足之必要条件的一些行为,也以准备、伴随性交(先期快感)等活动形式存在。
3.对神经症的精神分析显示,症状构成性欲望的实现,此种实现透过被移置的形式达成,并且因与防御等之妥协而受到改变。另一方面,在某些症状背后所寻获者亦经常是一些倒错的性欲望。
4.特别是儿童性(sexualité infantile)的存在——佛洛伊德认为它在生命之初便已开始运作——扩展了精神分析师称之为性的领域。透过提出儿童性,人们不仅体认早发之生殖器的需求与刺激的存在,并且认识了一些类似成人倒错之活动的存在。它们之所以类似成人倒错活动,一方面由于它们在生殖带之外亦运用其他的身体部位(动情带),另一方面则因它们所寻求的快感(如吸吮拇指)与生物功能的执行(如营养摄取)无关。在此意义上,精神分析师论及口唇性(sexualité orale)、肛门性(sexualité anale)等等。
B)就内涵而言
性领域范围的扩展,必然致使佛洛伊德试图订定一些标准,以便在这些各式各样的活动中,判断何者特定地属于性的领域。指出性(sexuel)不可被化约为生殖(génital)(正如精神不可被化约为意识)之后,精神分析师根据什么将性特征赋予一些与生殖器无关的过程?此一问题的提出主要针对的是儿童性,因为在成人倒错的病例上,一般均存有生殖器的刺激。
佛洛伊德主要在《精神分析导论》二十、二十一章中直接论及此一问题。在该文中,他质问自己:“为什么你们坚持将自己也认为无法确定,且日后性才由此构成的那些童年表现称为性呢?为什么你们不满足于生理学描述,而简单地说,在婴儿身上已可观察到一些如吮吻、滞留排泄物等活动,这些活动显示婴儿所寻求的是器官快感(Organlust)? ”。
佛洛伊德一方面悬置此问题,另一方面则进一步提出临床论证予以回应。据此论证,对成人症状的分析会将我们领向这些产生快感的儿童活动,且经由一种无疑是属于性的材料。提出儿童活动本身为性活动的假设,须以一补充步骤为前提:佛洛伊德认为,一个出现于我们能够逐步重建之发展终点的事物,应该一开始即已存在,或至少是萌发状态。然而,他最后承认:“……一过程是否具有性的性质,至今仍未有公认的判准”。
佛洛伊德经常宣称此种判准终将在生化领域上被发现。在精神分析,人们所能提出的假设是一种性能量或力比多的存在。对此,临床虽无法予以定义,但可以显示其演化与转变。
我们看到,佛洛伊德的思考似乎触及一个双重难题:一方面关于性的本质(最终定论仍留待一种假设性生化定义);另一方面涉及性的生成,佛洛伊德只能假设一开始性便以潜存的方式存在。
此一难题对儿童性而言最为显著;然而也正是由此我们可以找到解答问题的线索。
1.就儿童性行为几近生理学的描述层面而言,佛洛伊德已经指出,性欲力是从确保生命体保存之重要装置的运作中逐渐脱离而出。在初期,它只能以功能执行时附带产生之额外快感的形式被辨识(饥饿的纾解之外,加上吸吮的快感)。直到第二阶段,此附带快感才会被单独寻求,而与摄食需求、功能快感完全无关,亦无外在对象,且就动情带层面而言纯属局部性。
对佛洛伊德而言,儿童性可由依附、动情带、自体情欲三个彼此密切关联的特征所定义。我们看到,当佛洛伊德试图决定性欲力出现的时刻时,性欲力显得几近一种本能的倒错,其中失落了特定对象与器官的目的性。
2.在另一相当不同的时间角度上,佛洛伊德曾多次强调后遗性的观念:一些相对不确定的早期经验会被新的经验赋予一个它们原本没有的意义。可否总结地说,儿童经验——例如吸吭——首先是非性的,它们的性特征是日后生殖器活动出现之后才被赋予?由于此种结论强调回溯因素在性构成上的重要性,因此似乎使上述有关性出现的说法无法成立,特别是其发生学面向:在精神-生物发展起源时,性便已隐约存在。
这也正是佛洛伊德性理论的主要困难所在。由于性并非一种装配完好的设备,而是在个体历史过程中透过装置与目的的改变而建立,因此仅就生物学生成的层面并无法了解它;但相反地,另一方面,事实也证明儿童性并非一种回溯性错觉。
3.我们认为可以从原初幻想的观念来寻找此一难题的解答。就某种意义而言,此观念平衡了后遗性的观念。我们知道佛洛伊德援引“种系发生学解释”,以原初幻想一词指称每个主体皆有的某些幻想(原初场景、阉割、诱惑),这些幻想赋予人类性的形式。因此,仅依据内源欲力的成熟并不足以解释人类的性:人类的性是在一些相互主体结构中构成,早在性出现于个体身上之前,这些结构便已存在。
“原初场景”幻想,就其内容、其中所呈现的身体意义而言,可能特别与某一力比多阶段(肛门,施虐)有关,但就其结构本身而言(受孕谜题的构思与解答),佛洛伊德则认为无法透过观察所提供之线索的简单汇整予以解释:此幻想构成一种对主体而言已经存在之“图式”的变貌。就另一结构层面言之,被定义为支配儿童与双亲三角关系的伊底帕斯情结亦是如此。不过,值得重视的是,致力于描述儿童性内在幻想运作的精神分析师们(克莱茵[Melanie Klein] 学派),认为伊底帕斯结构很早便在儿童性当中运作。
4.佛洛伊德对纯粹发生学与内源之性概念所持的保留态度,由他在认识到儿童性存在之后,仍持续认为诱惑扮演某种角色这点可见一斑(关于此观念的发展,见“诱惑”条文中之评注)。
5.儿童性——至少在起源上——既与传统称之为本能的需求有关,又独立于它们;既为内源性(由于儿童性有一发展过程,并经过各种不同阶段),亦是外源性(因为它是由成人世界涌入主体:主体一开始便置身于双亲的幻想世界,并在一种大致隐晦的形式下从他们那里受到性刺激),因此已十分难以被掌握。更何况它既无法接受一种化约性解释:将它视为生理运作;亦无法接受一种“从上而来”的诠释:认为佛洛伊德以儿童性一词所描述的,是爱恋关系的各种变化。在精神分析中,儿童性总是被佛洛伊德以欲望的形式标示出来:不同于爱恋,欲望与一特定身体基础有紧密的依存关系;不同于需求,欲望使满足依赖于一些严格决定对象选择与活动配置的幻想条件。
265.焦虑讯号signalof anxiety 或anxiety assignal
佛洛伊德在修正其焦虑理论时(1926年)所提出的词汇,用以指称,在面对危险的情况下,“自我”为避免被刺激汇流淹没时所做动的装备。焦虑讯号以减弱的形式复制了原先在创伤的情境下所实际体验的焦虑反应,它促使防御作用启动。
此概念于《禁制、症状与焦虑》一文中被提出,并构成被一般人称为第二焦虑理论中的主导观念。我们于此处并不企图阐释此一修正,或讨论它在佛洛伊德观念的演化中所具有的影响或功能。然而佛洛伊德所创的Angstsignal 这个字的简洁引起以下几点评注。
1.它凝缩了新理论最重要的贡献。在佛洛伊德最初对焦虑所提出的经济论解释中,焦虑被视为是一结果;它是因为一股能量未能被控制所产生的主观表现。焦虑讯号一词所强调的是焦虑将之变为自我防御的动机此一新功能。
2.焦虑讯号的启动并不必然取决于经济因素;事实上,焦虑讯号可能以一种尚未出现且必须避免的情境的“记忆象征”或“情感象征”的形式运作。
3.焦虑讯号此一观念的提倡并未因此就完全排除经济论的解释。一方面,如今以讯号的形式被复制的情感,在过去必定在所谓自发性焦虑的形式之下被动地承受。另一方面,讯号的启动假设了某些能量的动员。
4.最后必须注意的是,佛洛伊德将焦虑讯号缚系于自我之上。焦虑的这个刚被发现的功能,类似他在次过程的架构下所一再描述的现象:他指出在一种减弱的形式下重复的不快情感如何能够使检禁动员。
266.刺激和sumof excitation
佛洛伊德用以指称量之因素的词汇之一,其变化为经济论假设之对象。该词强调此因素的起源:外在与——特别是——内在的刺激(或欲力)。
在《防御型精神神经症》文末,佛洛伊德写道:“在精神功能上应区分某些事物(情感定量、刺激和),它们具有量的所有属性——即使我们无法予以衡量——这些事物可能增加、减少、移置、卸除,并且散布于表象的记忆痕迹之上,约莫如身体表面的电荷”。
可见在该文中,刺激和一词被视为情感定量的同义词;然而它们各自强调量的因素之不同层面。刺激和一词强调两个观念:
1.量的来源。精神能量被设想为来自主要为内部的刺激;这些刺激持续地作用,且无法透过遁逃而回避。
2. 精神装置受制于某些刺激,它们不断地危害其目的性——恒常原则。该词应被对照于佛洛伊德借自生理学家西格蒙·艾克斯纳(Sigmund Exner)并用于《科学心理学大纲》的另一词汇——刺激总和(Summation):精神刺激唯有在产生一定的累积或总和,使其得以跨越可穿透性之阈限时,才能在精神装置内流通。
267.欲力的来源sourceof the instinct
每种特定欲力特有之内在起源:或是刺激出现的场所(动情带、器官、装置),或是在此身体部位产生、且被视为是刺激之身体过程。
来源一词在佛洛伊德著作中的意义,始于其一般隐喻性的用法而有所不同。在《性学三论》中,佛洛伊德在“儿童性(sexualité infantile )来源”的标题之下列举十分不同的现象,它们最后可被再类归为两组:来自多种刺激源的动情带刺激,以及“间接来源”,如“机械性刺激”、“肌肉活动”、“情感过程”、“智识工作”。虽然这第二类来源并非是某特定部分欲力之起源,但助长了一般所理解的“性刺激”之增加。
由于佛洛伊德在此章中详尽地列举出引发性刺激之内外在因素,欲力对应于一种来自内在之紧张的此种看法似乎因此变得模糊难见。此种看法已见于《科学心理学大纲》一文中:内源刺激(endogene Reize)的汇流使生命体承受于一种紧张,他无法像避开外在刺激般,以遁逃的方式来避开它。
在《欲力及其命运》中,佛洛伊德对部分欲力的不同面向进行更有组织的分析:来源与推力,目的与对象。如此的区分对所有欲力都是有效的,但尤其应用在性欲力的例子中。
于此处,来源具有一种精确意义,这意义衔接了1895年最初后设心理学作品中的观点:亦即,具有生命体形式之内在来源,“器质来源”(Organquelle), “身体来源”(somatische Quelle )。来源一词有时便表示作为刺激所在的器官本身。然而,更精确地说,佛洛伊德专门以该词来描述作为刺激源头的器质性、物理-化学性过程。来源因此是生理而非心理片刻, “……其刺激(Reiz)在心灵生活中由欲力所代表”。此一身体过程无法从心理学的角度来接近,时常未被察觉,但它可能在每一部分欲力中均为特定,并为之决定其个别目的。
佛洛伊德想为每种欲力指定一特定来源:除了作为明确欲力之来源的那些动情带外,肌肉组织是掌握欲力的来源,眼睛是“观看欲力”(Schautrieb )的来源。
*:在此演化过程中,来源的概念变得如此精确,以至最后只具有单一意义:性欲力的特殊性最后被归结为一器质过程的特殊性。在一致的系统化过程中,也应为每个自我保存欲力指定一个不同来源。或许可问,对此术语的确定不是正好同时以片面的方式解决与性欲力起源的理论问题。如此,在《性学三论》中列举的“儿童性来源”会引生出此种观念:性欲力以和性无关的各种活动之副作用或副产物(Nebenwirkung,Nebenprodukt)的形式出现:不仅对所谓“间接”来源而言是如此,对(生殖带之外的)动情带之运作——于其中,性欲力依附(见:依附)在一种与自我保存有关的功能上——而言亦是如此。因此,所有这些“来源”的共同特质,在于它们产生性欲力的方式并非像性欲力是其自然或特有的产物,犹如器官分泌其产物一般;反之,性欲力是以某种生命功能之附加效应的方式产生。整个生命功能(其本身可包括一个来源、一个推力、一个目的以及一个对象)成为性欲力的起源,或就广义而言,性欲力的“来源”。
藉由某种生命活动为其所提供的关系模式(如在口唇阶段中,爱由吃与被吃的模式构成),力比多被殊化成口唇的、肛门的等等。
268.屏忆screenmemory
兼具异常鲜明性以及内容明显无重要性等特征的儿童期记忆。其分析导向一些显著的儿童期经验与无意识幻想。一如症状,屏忆亦为被抑制元素与防御之间的妥协形成。
从最早的精神分析治疗开始,并且在其自我分析中,佛洛伊德的注意力即被有关童年事件之记忆的吊诡所吸引:一些重要的事实未被记住(见:幼儿失忆),反而是表面上无重要性的记忆被保存下来。就现象层面而言,某些此类记忆呈现时带有特别的鲜明性与坚定性,与其内容的平凡与无辜形成对比:主体对它们的残存感到讶异。
佛洛伊德所称的屏忆指的正是此类记忆(α),因为它们遮盖了被抑制的性经验或幻想。他于1899年特别以专文讨论它们,并在《日常生活之精神病理学》第四章中重拾该文主要的观念。
屏忆是一种妥协形成,一如失误行为、语误或更广泛而言的症状。若仅就被抑制的内容寻找,人们则无法了解其所以残存的动机。在此具首要地位的机制是移置。当佛洛伊德再回到屏忆与其他儿童期记忆间的区分时,他甚至提出一更广泛的问题:是否存在一些我们可说真正出自童年的记忆,或者它们只是一些与我们童年有关的记忆?
佛洛伊德区分各种不同屏忆:正面或负面的屏忆,依其内容是否与被抑制内容有对立关系而定;具有回顾或前瞻意义的屏忆,根据所呈现的显场景与之前或之后的元素有关而定;就后一例而言,屏忆的功能可能因此仅在于作为回溯地被投射之幻想的基础:“这样一种回忆之价值,在于它在记忆中代表了一些后期的印象与思维,后者的内容因象征与模拟关系而与记忆内容连结在一起”。
由于屏忆凝缩大量真实与幻想的儿童期元素,因此精神分析赋予它极大的重要性:“屏忆不仅包含童年生活的某些主要元素,实际上是包含所有主要元素。人们只需懂得透过分析从中予以阐明。屏忆代表着被遗忘的童年岁月,正如梦的显内容代表着梦思维”。
(α)法译者有时亦使用souvenir de couverture (遮盖记忆)[译注]一词。
【译注】
依据拉普朗虚在为法文《佛洛伊德精神分析著作全集》所作之《词辨》中的说法,将Deckerinnerung译为souvenir-écran (屏忆)有以下两个缺点:
1.可能使人误以为所谓童年记忆是一道保护屏(Schirm),甚至是一面可让视觉投射童年场景的内在的银幕(Leinwand)。
2.忽略佛洛伊德Deckerinnerung 一词所包含的概念关系:遮盖者(das Deckende)与被遮盖者(das Gedeckte),遮盖-记忆(Deckerinnerung)与被前者所遮盖的记忆(gedeckte Erinnerung)之间的关系。
拉普朗虚建议将Deckerinnerung 以更接近德文的方式译为souvenir-couverture (遮盖-记忆)。如此,除了避免上述的问题之外,也可保有该词与佛洛伊德语言中所有与动词decken有关概念的关联。
为了呈现出法文翻译佛洛伊德思想的整个动力过程,我们仍将souvenir-écran 译为“屏忆”而法文新译名souvenir-couverture则译为“遮盖-记忆”。
271.力比多阶段libidinalstage (或phase)
儿童的发展阶段,其特征为:力比多在某一动情带的主导下大致明显的组织,以及某种对象关系的主导。在精神分析中,人们尝试定义自我演化的各个阶段,由此赋予阶段观念一较广泛的范围。
在精神分析中论及阶段时,最常指称力比多演化的阶段。但应注意,早在力比多组织的观念被提出之前,佛洛伊德己考虑到区分一些“生命年代”、发展“时期”、“周期”的想法。这个想法与此一发现不可分:不同的精神神经症疾病均源自童年。如此,1896-7 年前后,佛洛伊德在与弗利斯(w. Fliess)——后者自己曾发展过一整套时期理论——的通信中,试图在童年与青春期中建立起一种大致可推定日期的周期序列;此一尝试与后遗性观念以及佛洛伊德此时所发展的诱惑理论有密切关系。实际上,他所考虑的时期中,有某些属于“性场景”发生的时期(“事件时期”[Ereigniszeiten]), 其他则是“抑制时期”(Verdrängungszeiten)。佛洛伊德认为“神经症选择”与此序列有关:“各种不同神经症的时间条件在于性场景……。抑制时期对神经症选择并无影响,具决定性的是事件时期”。最后,时期之间的过渡也被认为与精神装置差异化为一些“铭记”系统有关;一时期到另一时期、一系统到另一系统的过渡,被比拟为可有不同完成度的“翻译”。
不久之后便出现以下想法:将这些不同时期的序列连系于一些特定“性感带”或“动情带”(肛门区、口腔-咽喉区,以及对女童而言的阴蒂区)先后的主导与放弃。如1897年11 月14 日的书信所示,佛洛伊德相当深入地推展此一理论尝试:所谓正常的抑制过程,被认为与放弃某区域而就另一区域,以及某种性感带的“没落”有密切关系。
从这些构想中,已可多方预见力比多阶段——就其最完备的形式而言——理论的远景。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构想并未出现于佛洛伊德对性发展的最早阐述中,而到日后才被重新发现、明确指出。在1905 年版的《性学三论》中,主要的对立介于,一方面,青春期与成人以生殖至上而组织的性,以及另一方面,儿童的性;后者具有多元化的性目的,作为这些性目的之基础的动情带亦然,但无任何动情带至上或对象选择的建立。佛洛伊德之所以特别强调此一对立,无疑是由于该书具有教学阐述的色彩,以及其希望被接受之命题——性原本的倒错与多形特征——所具有的原创性(见:性;自体情欲)。
逐渐地,此一命题在1913-23年之间,因前生殖阶段——早于生殖阶段建立之各阶段:口唇、肛门、阳具阶段——观念的引进,而受到修正。
这些阶段的特征,是性生活的某种组织模式。而某一动情带至上的观念,并不足以说明阶段概念所具有的结构性与规范性:阶段概念的基础仅在于某类型的活动,该类型活动当然与某动情带有关,但我们在对象关系的不同层面上亦可看到其存在。因此,口唇阶段的特征:体内化,应是在营养摄取以外其他许多活动之底层幻想中亦存在的一种图式(例如, manger des yeux[目噬] )。
*:虽然就精神分析而言,阶段的观念是在力比多活动演化层次上找到其模型,但应注意,亦有其他不同的演化路线被规划出来:
1.佛洛伊德在有关与力比多对象接触的问题上,曾指出一时间序列。主体先后会经过自体情欲、自恋、同性恋选择及异性恋选择;
2.另一方向则倾向于认为,在导致现实原则主宰快感原则的演化中,有各种不同阶段。在此方向上,费伦奇(S. Ferenczi)曾作过系统化的理论尝试;
3.某些论者认为,唯有自我的形成才能说明由快感原则到现实原则的过渡。自我“……有如一独立变数般进入过程中”。是自我的发展使得自己与外在世界得以被区分、满足得以被推延、欲力刺激能够相对地被控制等。
尽管佛洛伊德曾指出确切断定自我演化与其阶段的重要性,但他并未投入这个方向。另外还应注意,当他论及此一问题时(例如《论强迫型神经症素因》一文),自我的观念尚未局限于后来在《自我与“它”》一书中所被赋予的明确拓扑论意义。佛洛伊德假定,应“……将自我发展在时间上对力比多发展的领先,[纳入]强迫[观念]型神经症(Zwangsneurose)的素因”;但他指出“……直到目前为止,关于自我欲力发展的阶段,我们所知甚少”。
同样,我们也应注意,在《自我与防御机制》一书中,安娜·佛洛伊德(Anna Freud)放弃在自我防御机制的展现上建立一个时间序列。
对于这些不同的思想路线,可有何种整体性看法?有关这些不同类型阶段之间对等关系的建立,最具概观性的尝试要属亚伯拉罕(Karl Abraham)《从心灵障碍精神分析观点试论力比多发展史》一文;罗勃·弗利斯(RobertFliess )则进一步补充亚伯拉罕所提出的图表。
在此应强调,佛洛伊德自己并未投入这种不仅包括力比多演化,而且包括防御、自我等演化之整体性阶段理论的道路;这种理论,在对象关系观念的引领下,终究会将人格的整体发展,概括在唯——条发生学路线之内。我们认为,这并不单纯表示佛洛伊德思想的未完成。实际上,对他而言,这些不同演化路线之间的辩证可能性与落差,是神经症决定论的主要因素。
就此意义而言,纵使佛洛伊德理论是心理学史上对提倡阶段观念最具贡献的理论之一,但就其根本的启发而言,佛洛伊德理论似乎并未与发生心理学对此观念的用法会合,后者在演化的每个进程中,均假设一种具整合性质的整体结构。
272.口唇阶段oralstage
力比多发展之第一阶段:此时性快感显著地联系于伴随进食而来的口腔与嘴唇刺激。营养摄取活动提供了亲和的意义,使对象关系得以藉此展现并且组织;例如,对母亲的爱恋关系将由以下意义表现:吃与被吃。
亚伯拉罕(K. Abraham)建议依照以下两种不同活动来细分此一阶段:吸吮(早发口唇阶段);啃噬(口唇-施虐阶段)。